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志愿填报的提交键按下时，周桂芬坐在那张破旧的折叠沙发上，对着电脑屏幕反复确认“国防科技大学”那几个字，眼里的泪光混着无措和一种近乎敬畏的忐忑。“寰寰……这……这去了可就是当兵的人了！苦得很！苦得很的！”她反复念叨着，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电视柜顶上那个蒙了层薄灰的水晶物理竞赛奖杯。

楚寰平静地收拾着行李，一件件物品被精确地码放在墨绿色的军用帆布提包（学校统一发放）里。动作没有丝毫拖沓，如同程序指令。古筝留在了莲城老家琴罩里。拉丁舞鞋被塞进了壁柜深处最暗的角落。只有那条洗得发白、磨损严重的橙色柔术腰带，被她仔细卷好，塞进了提包最内侧的夹层。那不仅仅是一件装备，更像是她这具身体灵魂深处被这平凡世界短暂“驯化”的证明，一份需要时刻携带的警醒。

“嗯。知道了。” 她只是这样回应着母亲的焦虑。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

终于到了出发前往长沙的日子，火车站里人头攒动，人们的喧闹声和夏末的燥热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有些烦闷。周桂芬站在站台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还是有几声压抑的啜泣传了出来。

站台上，一群年轻的新生们穿着崭新的夏常服，他们有的兴奋地交谈着，有的则显得有些忐忑不安，还有的因为即将与家人分别而面露离愁。然而，在这群人中，楚寰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她就像一块格格不入的灰色砾石，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协调。

楚寰的头发剪得很短，利落的短发紧紧地贴着头皮，她的夏常服宽大得有些不合身，套在她瘦削的肩背上，就像披挂着一件半成品的甲胄。她的眼神并没有落在月台上哭成泪人的母亲身上，也没有看向两旁那些陌生的未来同胞，而是穿透了喧嚣的蒸汽和人群的缝隙，投向了远处铁轨尽头那片仿佛被无形屏障隔开的、广阔而肃穆的天地。

那片土地，对楚寰来说，既陌生又熟悉。它将成为她的熔炉，锤炼她的意志和能力；它也将成为她的堡垒，保护她免受外界的干扰和伤害；但同时，它也可能是最终引爆她手腕深处那枚“空间畸变炸弹”的试验场，让她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危机。

火车启动的汽笛拉响，悠长而苍劲。车身缓缓蠕动，加速。楚寰坐在靠窗的位置，墨绿色的窗帘缝隙里，周桂芬挥舞的手臂和小城站台的轮廓迅速后退、缩小，最终化为视野边缘模糊的色块。

真正的旅途开始了。

车轮碾压铁轨的轰鸣节奏恒定而沉重，是唯一穿透她意识壁垒的背景音。她缓缓闭上眼睛，右手拇指习惯性地、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左手腕部那道隐藏于袖口之下的浅痕。指腹下，那道沉寂依旧的烙印安静得如同封存千年的冰核，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久远的秘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金属味，与火车的震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她的心跳随着列车的节奏微微起伏，每一次脉搏都像是在回应那深藏的记忆。

但当她的指尖在袖口的轻微摩擦中，几不可察地触及到腕间皮肤下一处极其细微的、比周围组织温度低半度的点状区域时（她从未对外人提起过这细微的触觉异常）——一道极其微弱、如同超低温激光笔扫过的冰冷定位射线感，骤然沿着那道伤痕的神经通路，刺入了她的意识核心！那感觉如同瞬间冻结了一部分灵魂，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周围的噪音似乎瞬间消失，只剩下那道冰冷的信号在脑海中回荡，仿佛在指引她走向某个未知的命运。那不是幻觉！如同内置的导航模块被激活！冰冷、精准、毫无偏差地指向南方的某个坐标点——长沙·岳麓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