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片刻停歇。她猛地拧身,双拳指骨狠狠砸在旁边另一截半埋土里的短木桩上!木屑飞溅!枯燥沉闷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像古老的战鼓在废弃空地上孤独敲响。指节皮肤迅速红肿破皮,混合着沾上的锈蚀铁屑,灼热刺痛。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瞳孔深处,某种锋利的光像冰层下的岩浆在聚集——那是前世特战队长萧寰面对沙盘时,推演到关键节点的绝对专注与冷酷。
沙袋没有?朽木桩就是沙袋。单杠没有?生满铁锈的巨大齿轮轴芯就是单杠!力量训练?扛起那根需要三人合抱、一头深陷冻土的巨大原木,将它拖拽出坑!每一次爆发性的发力,每一次极限状态下的颤抖,都伴随着胸腔被强行挤压的空气啸音和小腿肌肉撕裂般的灼痛!她在挑战这具十五岁瘦弱少女身体的极限,像是在给一把生锈的古刀重新开刃。
“寰丫头!”
一声气急败坏的尖叫打破晨间的疯狂。
邻居王婶裹着旧棉袄冲进空地,叉腰站在外围,脸涨得像冻坏的紫茄子:“疯了?大早晨鬼嚎鬼叫拆房子啊!扰民知不知道!死人了知道哭!活人了反倒作怪!”唾沫星子在寒气里喷成白雾。
楚寰刚将最后一段朽木桩彻底砸裂,甩了甩震得发麻的小臂。转身,目光掠过王婶。那眼神平静得像封冻的湖面,没有怒意,没有解释,只有绝对的、冰一样的漠然。王婶的叫骂声噎在喉咙里。
她弯腰捡起扔在油锯片下的旧军挎包,拍了拍灰。包里,油纸包好的一册《立体几何》,一个硬壳笔记本,半块冻成冰疙瘩的粗粮饼。沉默地从王婶身边走过,带起的风冰冷刺骨。
汗水在单薄的旧衣背后洇开深色,又在寒风里迅速凝成细小的白霜。空地上只留下炸裂的木屑、布满拳印血痕的木桩和一个女人兀自跳脚的模糊剪影。
没人看见,她走出废弃场时,右手五指张开又收紧了一次。那指关节上一片紫黑瘀血处,新鲜磨破的皮肤渗出细细一缕猩红,被她抬手,面无表情地抿在唇舌间。
血的铁锈味在味蕾上炸开,冲淡了一丝生理性的饥饿眩晕。比前世雨林里烂泥裹身的味道干净。
1977年冬。北大荒的冷,像钝刀子割肉。
知青点低矮的地窨子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土炕烧得再旺,后半夜热气也被耗子洞钻进来的风掏空。空气里浮动着永远散不掉的劣质烟草、汗馊和冻白菜帮子的酸腐气。
土坑另一头响起压抑的啜泣。新来的女知青赵小娟蜷成一团,肩膀抖得像寒风里的枯草,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半旧的印花布包袱。
“咋了娟儿?”炕上有人含糊问。
“分…分去西营了……”赵小娟声音带着哭腔变调,“刘家屯…都传开了……西营那个大老挖水渠的活!去年…去年硬生生累死俩!听说…听说手泡得……烂得…烂得…都见骨头了!”她越说越怕,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那不是工分!是用血泡换命啊!”
绝望在狭小空间里弥漫,像滴进油里的冷水。
楚寰没吭声。她靠墙坐在炕尾一块最冰冷的角落,面前支着炕桌。桌上摊开一本纸张泛黄、边缘卷毛的《立体几何》,习题集摊在一边。炕沿边立着一只熏得漆黑的马灯,油快尽了,灯芯捻得很短,火焰昏黄摇曳,只堪堪照亮面前尺许之地。
一只结了冻疮、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红肿裂口的手伸出这片昏光,握着半截铅笔头,在一道画着复杂三棱锥的几何题演算纸边空白处,飞快写下几个数字。字体刚硬,力透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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