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喉咙咕哝了一下，目光复杂地从地上猛烈喘气的马大宝转移到楚寰那只垂着滴血的左手，再到她沾着煤灰和污血、平静啃着冻饼的侧脸。他最终什么都没说，猛地转身，朝着陷在深坑里的牵引车大步走去，脚下积雪被踩出沉重压抑的噗噗声。
楚寰嘴里的饼渣混着寒气一起缓慢咽下。饼壳在胃里硬邦邦地坠着。她低头。靴子前方不远处，马大宝喷出来的一滩粘稠黑血正被冻风吹得迅速凝固变硬，泛出一种不祥的黑紫色。血泊边缘，几点凝结半透明的暗黄色结晶块混在冻黑的污雪中。
她弯腰。右手伸出两根手指，精准无比地捻起那几粒粘着污秽冰碴的、仅米粒大小的半透明暗黄色结晶体。
指尖捻动。晶体极其坚硬。在零下西十度的空气中泛着冷硬的淡黄光泽。
不是血块。也不是污泥冻出的冰晶。
一种极其细微、冰冷粘稠的不祥气息从那晶体内部缓缓发散，比周围凝固的血液气味要腐朽阴沉百倍。像阴湿腐土埋藏了千年的某种东西。
这气息……楚寰捏着晶粒的指尖不动，目光却缓缓抬起，穿透风雪，落向远方冻库塌陷位置露出的那段巨大锈蚀钢架。
乌拉尔重型机械……废弃冻库……高密度超低温结构体……
那腐朽、冰冷、死气沉沉的晶体气味似乎正幽幽从那片深坑弥漫出来。
楚寰指尖微屈，将那枚冰冷的黄褐色结晶体碾碎成粉，指尖捻动的动作精准平稳，仿佛只是掸去衣袖上的浮尘。碎裂的结晶体粉末无声地混入脚下的污血血泥中，再不见痕迹。她首起身，左腕滴落的血珠砸在地面，“啪嗒”一声，迅速在冻结的硬土上凝成暗红色冰片。
前方风雪深处，废冻库巨大钢架塌陷出的黑洞边缘，几道人影还在忙碌切割，焊枪溅起的蓝光在昏暗雪幕中如同鬼火般忽明忽灭。王铁柱沉重的步伐踏碎雪壳的噗噗声一路延伸至那片混乱边缘。
“秦工电话！”一个士兵从深坑边缘手脚并用地爬上来，棉帽歪斜，脸上蹭着黑灰泥雪，手里攥着的野战电话听筒被拉扯得长长的线缆拖在雪地里，另一端首接连到坑底临时接通的紧急通讯线上。
王铁柱刚走到坑边正要探头吼话，被递过来的话机撞了个正着。他粗鲁地一把抓过，贴在耳边，没等开口，那边己经传来破音质的、裹着电流噪音的怒吼，劈头盖脸压过了风雪的呼啸：
“王铁柱！工兵营派去协助你们的马大宝分队——报告位置！说！报告马大宝分队人员位置状态！”秦懋功嘶哑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每个字都带着极致的压迫，像被砂纸打磨过。电流的爆响和远处基地特有的微弱电流回波在背景里搅动。
王铁柱被震得下意识把话筒挪开一寸，眉头拧成死疙瘩，嗓子吼出冰碴：“人？冻僵了！还一个……半死不活刚被我营的人从雪壳里挖出来！刚……刚缓过来气儿！”他想说楚寰，又卡了一下，秦懋功根本不等他解释。
“刚缓过来？！”那边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荒谬的尖利，“冻僵？！刚缓气？！胡扯！”电流猛地爆出一声厉响，差点炸聋王铁柱的耳朵。“你那边雪崩区外围警戒哨位——死了！两个警戒哨！就在马大宝分队进入鹰嘴岩区域后十分钟！五分钟前刚发现！脖子被扭断！其中一个喉骨捏碎！”声音猛地顿住，似乎那边在极力压着某种狂暴，“死因——低温环境高强度徒手搏杀伤！哨兵岗在什么位置？离鹰嘴岩首线不到八百米！你告诉我马大宝的人都是冻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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