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的手心是温热的，带着属于同龄女孩子的力量和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
楚寰的身体在李红梅抓住她的瞬间本能地绷紧，几乎要做出闪避或格挡反应！但这次，她没有动。硬生生压下了那种防御本能，任由那温热的手抓住自己微凉的胳膊肘。
冰凉的胳膊肘接触温热的手掌，像两极碰撞。那股属于活人、同龄人的真切温度，像一道微弱但真实的电流，击穿了灵魂深处厚厚的冰层防护。
李红梅把她按到橡皮筋的一边，“你来负责‘桩’！哦不对，今天人够，你站这边！”她飞快地调整着站位。
“好了好了！预备——开始！”刘燕拍着手喊起口号，清脆的声音在春风里跳跃：
“‘小皮球，架脚踢——’”
“马兰开花——二十一！”
皮筋被两边的“桩”（两个女生）踩在脚踝位置。口号喊得飞起。其他女孩们轮番上场，单脚踩，双脚跳，勾回来，反着踩……动作轻盈得像林间穿梭的小鹿。
轮到楚寰了。
“楚寰！上啊！跟着我们跳！”李红梅在旁边大声指挥，“左脚这边！勾！”
楚寰看着那根在自己眼前跳动、富有弹性的彩色皮筋。眼前似乎有瞬间的眩晕。战士的判断告诉她：目标移动轨迹、最佳踩踏点、重心偏移角度、甚至肌肉发力分析……数据如同瀑布刷过。
但她甩了甩头，动作有点笨拙，更像是真的在试图理解游戏的规则。
然后，她在众人期待又混杂了一点（潜意识里觉得她肯定玩不好的）目光中，小小的身子猛地向前一窜——
目标分析清零！
战斗经验搁置！
她凭着身体的本能和一点点听觉节奏的判断，左脚猛地踏向皮筋预判的落点！
“噗！”
脚踩得太狠了！又或者计算了角度但稚嫩的腿部肌肉无法精确执行！左脚落地不稳，同时右脚下意识地抬得过高——整个人被皮筋绊倒，以一个极不优雅、甚至带着点滑稽的姿势，踉踉跄跄地向前猛扑出去！
“哎呀！”
“噗通！”
尘土飞扬。楚寰小小的身影结结实实地扑倒在操场边松软的泥土地上。手里的半根还没吃完的油条也摔飞出去，沾满了沙土。
“哈哈哈！”周围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属于孩童的善意的哄笑。
“楚寰你摔跤大王啊！”
“你抬那么高脚干嘛！”
“没摔疼吧？”
楚寰趴在地上，脸埋在胳膊里，沾了一鼻子的泥土和青草味。
前世的警报系统在疯狂提醒：暴露姿态！极度危险！立即翻滚格挡！确认周边敌我态势！
但这次，她没有动。
她趴在那里，肩膀几不可查地微微耸动了一下。
然后，在周围还在响起的、带着关切和笑闹的嘈杂中，她把脸更深地埋进胳膊弯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摔疼了在委屈地抽泣。
只有离得最近的李红梅，因为弯腰想去拉她，才隐约听见，从那条脏兮兮的小胳膊底下，传出一声极其低微、极其模糊的、被泥土和布料捂得变了调的音节，像是什么东西在压力下终于绷不住的一丝丝泄气，更像是一个极度疲惫的灵魂发出的一声既无奈又带着点……奇异的、难以定义的轻松的气音。
那声音，与其说是委屈的哭腔，不如说像是……一声强忍着、但还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微弱的、意义不明的……笑？
尘土钻进鼻孔，带来点痒意。手掌在撑地时也蹭了点擦伤，火辣辣地疼。油条混着泥土粘在嘴角。阳光刺得她眯着的眼角有点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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