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他……什么时候回来？”
洛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清脆而又略显稚嫩。
然而，伴随着这句话，欢快的气氛瞬间如同被骤然抽走的空气般凝滞。
小蜥蜴人正忙着摆弄那些闪烁着微光的药瓶，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目光变得暗淡，像是被什么阴影笼罩。
“老蛇人他……”
小蜥蜴人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仿佛连空气都在为这句话屏息。
“己经去世了。”
这句冰冷的宣告如同雷霆般砸在洛的心头，令他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
他张嘴想要反驳，想要质问，想要否认这一切，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师傅那张总是挂着宽厚笑容的脸，那根夹在嘴角的烟斗，和他时常咕哝着的教诲与调侃：‘小子，笨蛋不配学药，得先学会思考。’
如今，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随风而逝。
小蜥蜴人似乎察觉到了洛内心的波动，缓缓走到他身旁，伸出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沉重而坚定。
然后，他带着洛走向后山。
一路上，鸟儿的鸣叫渐渐消失，周围的树木也仿佛因洛的悲伤而低下了头，风声在耳边变得沉重，似乎在为即将揭开的真相感到惋惜。
当他们抵达后山时，一座新坟静静地矗立在阳光下，坟头的土壤仍旧显得松软，微微泛着的光泽。
洛的心如同被重锤击打，痛苦的抽搐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他师傅的安息之地，土壤中埋藏着的不仅是一个人的肉体，更是无数个温暖的回忆与教诲。
他跪下，双手深深插入泥土中，感觉到泥土的和温度，仿佛能触摸到师傅的存在。
他的心头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滴落在坟前的野花上，那些小花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他的悲痛。
“我还有好多话……没跟您说……”
洛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呜咽。
他的泪水化作晶莹的露珠，砸在盛开的野花上，仿佛将他的悲伤化作了对大地的倾诉。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为他哀悼，连同这片宁静的山野，都不忍再发出任何声响。
洛的膝盖深深陷入的泥土里，冰冷的湿气透过布料渗入骨髓。
他的手掌死死按在粗糙的墓碑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老蛇人的名字刻得歪歪扭扭——是小蜥蜴人的手艺，这个认知让他的胃部一阵绞痛。
"连...连世界上活得最久...最厉害的魔法师都会死啊..."
洛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视线模糊成一片。
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墓碑上，那张扭曲变形的脸陌生得可怕。
这些年所有的重担突然一股脑地压下来。
警务任务、自然国的秘密、霜尾的烙印、现在又是师傅的离世...洛感觉自己的脊椎正在被一寸寸抽离，整个人都要在这座新坟前。
他的指甲抠进墓碑的缝隙，碎石刺入皮肉，却感觉不到疼痛。
"为什么啊..."
这个疑问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洛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面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师傅为什么要选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站在三步之外的小蜥蜴人不安地绞着手指。
他的鳞片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光泽。
他想上前，却又不敢——洛是老蛇人的亲传弟子，而他...不过是个偶然得到些许指导的外人罢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尾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记忆闪回到那个雨夜。
他拖着受伤的尾巴找到这座小屋，原本只是想打探洛的消息。
老蛇人叼着烟斗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进来吧，小东西。"
老人沙哑的声音至今回荡在耳边，"既然你认识那个笨蛋徒弟..."
三年来，老蛇人教他辨认草药、调配药剂，却始终对最核心的咒术守口如瓶。
小蜥蜴人并不怨恨——蜥蜴人族群的勾心斗角让他作呕，能在这个充满药香的小屋里找到栖身之所，己经是莫大的幸运。
"谢谢你...替我给师父尽孝..."
洛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这句话让正在出神的小蜥蜴人浑身一颤，鳞片哗啦作响。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下一秒，他的膝盖己经重重砸在泥土上。
细碎的沙石嵌入鳞片的缝隙，带来细微的刺痛。
"我...我也有好多话想对老蛇人说..."
小蜥蜴人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洛的反应，
"我陪你好不好？"
洛没有回答，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
小蜥蜴人鼓起勇气，又往前蹭了半步。
晨露打湿了他的衣摆，凉意顺着鳞片蔓延。
"记得第一次见到老蛇人时，他正在煮一锅闻起来像腐肉的药..."
小蜥蜴人试探性地开口，尾巴尖轻轻拍打着地面，"我差点吐出来..."
洛的肩膀突然抖动了一下。
小蜥蜴人屏住呼吸，首到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那是治疗沼泽热的配方..."
洛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总爱往里面加苦艾...说这样才能长记性..."
小蜥蜴人咧开嘴笑了，尖锐的牙齿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没错！他给我喝过一次，我三天都没吃下饭！"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墓碑前的氛围渐渐松动。
小蜥蜴人说起老蛇人教他分辨毒蘑菇的趣事，洛则回忆起小时候偷喝药酒被罚抄配方的糗事。
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时而大笑，时而哽咽。
太阳渐渐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蜥蜴人不知何时己经蹭到了洛身边，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
夜幕降临后，他们肩并肩坐在坟前，看着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舞。
"他总说我是个大笨蛋..."
洛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温度，
"却把最强法阵的秘术留给了我..."
小蜥蜴人偷偷抹了把眼睛，鳞片下的皮肤火辣辣的。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他发现自己的尾巴不知何时己经轻轻缠上了洛的手腕——就像多年前那个被困在捕兽夹里的小蜥蜴，本能地缠住救命恩人的手臂一样。
墓碑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老蛇人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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