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初降的晌午，十字坡飘着勾魂摄魄的麻香。孙二娘高兴的跟桌上的客人插科打诨着，忽然听得外面传来马鸣声。
孙二娘掀开帘子时，看见当先一匹青骢马上坐着绯袍官员，腰间玉带映着日头晃人眼。后面跟着西人，武夫打扮，眼神犀利，一看便是武林中人。
"孟州兵马都监张蒙方，特来尝尝孙二娘火锅。"侍从朗声说道。
张都监下马时，皂靴踩在青石板上竟无声响。他笑吟吟望着孙二娘，指尖着翡翠扳指："哈哈，听闻孙二娘火锅十分美味，孟州百姓广为传颂，本官今日特来与民同乐。"
孙二娘哈哈一笑，“都监大人快快有请。”
张都监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孙二娘的俏脸，一看就是熏心之徒。
“不知孙二娘火锅，可是把老板娘放在火锅里煮么？”
孙二娘久经社交场，这种不要脸的人见得多了。
“都监大人说笑了，把二娘煮了火锅，那谁还给大人做火锅吃啊。”
说完，孙二娘将张都监迎迎了进去。
雅间里，九宫格铜锅咕嘟冒泡。张都监夹起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椒麻汤里涮了三遭，忽然叹道："本大人吃遍天下美食，竟不及此味万一。"
武松拎着两坛酒撞进来，玄色短打还沾着山间晨露。
"好俊的英气！"张都监霍然起身，翡翠扳指在案上敲出脆响，"来人可是打虎英雄武松武二郎。"
“正是本人，”武松不卑不亢地回道。
张都监笑了笑，“本官今日来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与民同乐，尝尝火锅。第二件便是冲好汉你来的。”
武松凝神看着张都监，“不知大人找我有何事？”
张都监脸上奸笑未变，他抬手示意侍从舀了火锅汤，一边喝一边说："如今天下不太平，正是好男儿建功之时。武都头若肯屈就，不如来我手下做事。"
武松正要答话，忽见孙悟空进来了，他慢悠悠道："我这兄弟潇洒惯了，不愿意入伍从军。"
“哦？”张都监眼神一冷，“你这小个子是谁？”
“我叫武植，家中排行老大，乃是武松的哥哥。”
张都监点了点头，“原来是武大郎啊。”
孙悟空摇了摇头，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样。
张都监手中汤勺突然往锅里一沉，溅起的热油首扑孙悟空面门。说时迟那时快，孙悟空低头一闪，躲了过去。
孙悟空棍梢挑起片黄喉，"这牛下水最忌火候，老了嚼着像草纸。"他忽然转头看向张都监，"大人可知黄喉要涮几息？"
张都监眯起眼睛："愿闻其详。"
"心跳十八下。"铁棍在铜锅边敲出清脆节拍，"少一下腥，多一下韧。"敲击声忽急忽缓，竟暗合《秦王入阵曲》的调子。
“好，大人请吃。”
张都监半信半疑尝了一下，果然是美味至极。
“不知大郎为何不让兄弟来我麾下呢？”
“就像这黄喉，得心跳十八下才好吃，每样东西都有它的独特之处，只有物尽其能才能发挥出他的最大功效。我二弟也一样，军中不适合他。”
"原理如此。"张都监起身想了想："那我也不好强迫好汉，不过我确实想认识两位，不如明日，我在家中也摆一桌火锅宴，两位来我家中，咱们好好聊一聊，如何？"
“我兄弟两人一定赴约。”
张都监哈哈一笑，让侍从从店里拿了火锅底料和一些食材，便离开了。
看着张都监匆匆远去，武松沉声道："大哥为何不让我去入军呢？"
“你见过有好事主动找上门的么？”
武松点了点头，“那咱们明天.....”
“一切见机行事，这不见得是个好事，有可能是鸿门...火锅。”
......
夜色如幕，张府后厨飘出股奇异的麻香，八名小厮抬着鎏金铜锅穿过回廊，锅底红汤白汤泾渭分明，竟雕成阴阳双鱼之形。
孙悟空与武松跨进张府大门时，正听见丝竹声里混着女子轻笑。廊下转出个穿月白襦裙的姑娘，怀抱焦尾琴福了福身："玉兰奉义父之命，特来迎候武大郎与武都头。"
孙悟空笑着说："姑娘这琴弦怕是新换的？"他指尖在第三根弦上一拨，"音色不错。"
玉兰盈盈一笑，带着两人来到了宴席。
宴席摆在临水榭中，张都监换了身绛紫常服，正用银签子拨弄炭火。铜锅两侧摆着琉璃盏，盏中酒液一红一碧，映着廊下十二盏走马灯明明灭灭。
"此乃西域进贡的葡萄酿。"张都监亲自斟酒，"红盏名'胭脂醉'，碧盏唤'翡翠春'，武都头可要尝尝..."
孙悟空与武松分别坐下。
“多谢大人，我兄弟二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酒过三巡，张都监突然击掌。玉兰捧着卷画轴娉婷而至，画中女子竟与她有八分相似。
"这是我家养女玉兰，今年年方二八，最是仰慕英雄。我听闻二郎还未婚娶，不知可有心思。"
孙悟空暗中冷笑，他其实知道玉兰是娼妓，许配武松本就是为了羞辱二郎，不过二郎别说有月香，就是没有，也看不上这样的女子。
武松摇了摇头，"都监大人，其实武某心中早有所属。"酒气染红武松耳根。
张都监疑惑的问道：“不知二郎喜欢之人是谁？”
"乃是月香姑娘。"
“可是阳谷县演奏《云宫迅音》的那位花魁？”
“正是此人。”
张都监眼神飘忽，心中充满了贪婪，“那可是天上仙子一般的人物，可惜本大人一首无缘相见。”
“月香姑娘不日就会来孟州......”
武松还没说完，看到孙悟空狠狠瞪了自己一眼，急忙住嘴，他不知自己哪里说得不妥。
“是么？”张都监眼睛一亮，“二郎可否告知是哪日来孟州，本大人一定在本府大摆宴，邀请花魁姑娘欣赏孟州美味。”
武松看了眼孙悟空，声音不由降低了几分，“乃是后天。”
孙悟空不由叹了口气，二郎真是太实在了。
张都监手中银箸"啪"地折断："太好了。"他喉结上下滚动，忽然大笑，"好！好！当浮一大白！"说着连击三掌，十二个侍女捧着酒坛鱼贯而入。
孙悟空眯眼瞧着新上的青瓷坛，忽然伸脚勾住武松坐凳。那坛中酒香格外浓烈，竟带着淡淡苦杏味。他佯装醉态抢过酒坛："这等好酒，当敬都监大人！"
两人开始轮番向张都监敬酒。
子时更鼓响起时，玉兰己经醉倒在桌上，张都监则醉眼迷离。
武松酒量过人，孙悟空虽不爱喝酒，但酒量更是大得吓人，当初天庭的美酒可没少造过。
孙悟空拎着空酒坛晃到他跟前："大人身子金贵，可不能沾了凉气。"说着扒下武松的外袍，"三弟，把你那粗布衫给大人穿上御御寒。"
武松依言将衣服穿在了张都监身上。
这时后院突然传来铜锣声，听着有人喊道："有贼人偷盗，快快捉拿。"武松霍然起身，刚要前去，却被孙悟空按住肩膀："这等小事，用不着你。"
他转头贴在醉醺醺的张都监耳朵边说道，"方才听玉兰姑娘说，月香姑娘己经到了孟州，此时就在后院..."
张都监猛地睁眼，嘴角淌着涎水："在后院？"他裹着武松的粗布短打，踉跄着便往后院摸去。
却说张都监来到后院，假山后突然飞出个麻袋罩住了他，十余条黑影抡着包棉布的棍棒劈头盖脸打下。
"往...往死里打..."张都监在麻袋里闷哼，"让你偷东西"棍棒声更密了。
前院宴席处，孙悟空和武松笑了。
“大哥，我知道你为啥要给张都监披上我的衣服了，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会在后院挨打的就会是我了吧。”
孙悟空点了点头，“二郎你太实在，所以容易吃亏。那张都监怎么可能好意请你我吃饭呢。”
两人感觉打得差不多了，便提着灯笼来到了后院。
“大家抓住盗贼了么？”
“找到了，己经被我们打得半死了吧。”
众家丁听着声音不对，回头一看，竟发现孙悟空与武松两人好好站着，
“那被打的人是谁？”
众家丁急忙摘下麻袋一看，张都监己经被打得晕死过去了。
"好大的胆子，连张都监也敢打。”
张夫人听着后院一团乱，带着下人也过来了，看到张都监被打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吓得她哭了起来。
孙悟空向张夫人解释了经过，张夫人大怒，让手下把这些家丁抓了起来，每人狠狠杖责二十下。
月色如灯，喧闹过去后，孙悟空与武松相伴而回。
孙悟空明白，兄弟两人与张都监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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