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窥伺感，如同一根冰冷的毒针，悄无声息地刺向楚潇的后颈。
藏匿者技巧极高，气息收敛得近乎与草木同化，若非楚潇的御脉真气对生命脉动有着超乎常理的敏锐，恐怕真要被这“地头蛇”看了个通透。
楚潇面上不动声色，仿佛真的被眼前的美景吸引，缓步走向那片看似寻常的灌木丛。
他的脚步轻缓，目光悠然，似乎只是在欣赏一株开得正艳的紫色小花。
“紫烟萝，年份不错，可惜……”楚潇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灌木丛后，“采摘手法粗糙了些，伤了根须附近的伴生‘地灵丝’，药性怕是要流失三成。啧，暴殄天物啊。”
话音未落，灌木丛猛地一阵晃动！
“唰！”
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狸猫般窜了出来，满脸警惕地瞪着楚潇。
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梳着简单的双丫髻，背后背着一个半满的竹篓，里面装着各种草药。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野性。
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小巧却锋利异常的药锄，锄刃上甚至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少女的声音清脆，却带着浓浓的戒备，身体微微弓起，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扑击的小兽。
谷口的蚀骨阴风，她自然知晓厉害，能悄无声息闯进来的人，绝非善类！更何况，此人一眼就看破了她隐藏的行踪，还点破了她采药的瑕疵！
楚潇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拱了拱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在下楚风，一介游方郎中，听闻药王谷乃医道圣地，奇药遍地，特来寻访，想求购些珍稀药材。方才见谷口云开雾散，便斗胆进来了，不想惊扰了姑娘，失礼失礼。”
他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将闯入说得轻描淡写，同时巧妙地展现了自己的“医者”身份。
少女眉头紧蹙，显然不信他的鬼话：“谷口大阵岂是你说进就进的？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我们药王谷不欢迎外人，速速离去！”
楚潇心中了然，这药王谷果然排外。他也不恼，目光落在少女药篓里的一株草药上，继续温声道：“姑娘此言差矣，医者父母心，天下药材，本该济世救人。我看姑娘这药篓中的‘断续草’品相极佳，只是旁边那株‘鬼脸藤’却带着微毒，若是一同入药，恐有不妥……”
少女脸色微变，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药篓。那“鬼脸藤”是她刚才顺手采摘，确实打算回去与其他草药一同处理，并未细想其微弱毒性与其他草药的冲克。
这人……竟然只凭一眼，就看出了这么多？
这等眼力，绝非寻常江湖郎中！
少女眼中的敌意稍减，但警惕未消：“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楚潇笑容依旧，“在下想要求购一些年份久远，药性奇特的药材，不知姑娘可否指点一二？或者告知在下，谷中何处可以进行交易？”
他表现得像个纯粹的、对药材痴迷的医者。
少女打量着楚潇，见他虽然衣着普通，但气质沉静，眼神深邃，不像歹人，更不像那些凶神恶煞的江湖莽夫。加上他刚才展露的医道见识，让她心中稍定。
药王谷虽排外，但对于真正有本事的医者，倒也不是完全拒之门外，只是规矩极严。
她犹豫了一下，收起了药锄，语气依旧生硬：“外人想在谷里活动，得去‘外谷集市’碰碰运气，那里偶尔会有谷中弟子或药奴出售多余的药材。不过，集市有集市的规矩，别乱闯，更别想打听不该打听的！”
“外谷集市？”楚潇从善如流，“多谢姑娘指点。对了，在下听闻谷中有些地方，常年阴寒，能生长一些至阴至寒的奇特草药，不知……”
他话未说完，少女脸色骤变，如同听到了什么禁忌之语，厉声打断：
“你想找死不成？！谁告诉你这些的？！”她猛地后退一步，眼神充满惊惧和厌恶，“我警告你！谷内禁地众多，特别是‘鬼愁涧’那一片，更是谷主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那里不是你能窥探的地方！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鬼愁涧？
楚潇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受教”神色：“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提醒，是在下孟浪了。我这便前往外谷集市，绝不乱闯。”
少女见他似乎“打消了念头”，这才稍稍放心，但依旧不耐烦地挥挥手：“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三岔路口，往东那条就是去集市的。记住我的话，别惹麻烦！”
说完，她不再理会楚潇，转身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显然是去重新处理她的草药了。
楚潇目送她离开，脸上的温和笑容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思。
这少女看似鲁莽，实则心思敏锐，而且对谷内情况十分熟悉，刚才那番关于“鬼愁涧”的激烈反应，绝非作伪。
看来，那“毒龙潭”十有八九，就在那所谓的“鬼愁涧”附近，而且是药王谷内部都讳莫如深的绝对禁地！
收获不小。
楚潇嘴角微扬，抬步沿着少女所指的方向走去。
路边的奇花异草散发着醉人的芬芳，但楚潇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此。
药王谷，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这里不仅有天然的险地，更有内部森严的规矩和禁忌。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忽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路边泥土上，几枚极其浅淡，几乎被落叶掩盖的……靴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靴印的样式，并非谷中居民常穿的草鞋或布鞋，而是制式的军靴！虽然对方处理得极为小心，几乎抹去了所有痕迹，但楚潇何等眼力，配合御脉真气的细微感知，还是捕捉到了这残留的印记！
更重要的是，这几枚若隐若现的靴印，其走向……并非是通往少女所说的“外谷集市”，而是……首指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少女刚刚提到，便脸色大变，严厉警告他绝不可靠近的——
鬼愁涧！
皇家供奉堂的人，果然目标明确，首奔禁地而去了么？
楚潇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山路果然出现了一个岔口。
一条路相对平坦，隐约能看到些许人迹，通往东面，应该就是“外谷集市”的方向。
而另一条路，则蜿蜒向上，没入一片云雾缭绕、怪石嶙峋的山涧之中，入口处甚至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两个血红的大字——
“禁地”！
阴冷的山风从那山涧中吹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仿佛那后面连接的，便是九幽地狱。
集市，还是禁地？
是先按部就班，去集市收集更多情报，徐徐图之？
还是……追寻皇家供奉的足迹，首捣黄龙，去那凶险莫测的“鬼愁涧”一探究竟？
楚潇站在岔路口，目光在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之间流转，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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