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靠在石床上，苍白的面容上，唯有一双眼眸锐利如旧。他没有说话，只是给了秦挽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坚定的颔首。
无需多言。
秦挽心中一定，再无半分犹豫。走到通风口下，迅速将蜡丸放入竹筒，转动机关。
“吱呀”一声轻响后，是短暂而令人窒息的等待。
很快，机括再次微响，竹筒落下。
秦挽立刻取出筒底那张折叠的纸条，展开——
“诺”
……
上京城，东宫深处。
夜凉如水。
书房内灯火通明，太子楚曜独自临窗而立，望着窗外沉沉夜色，面容平和，眼神却深不见底。这位储君，素以温和仁厚示人，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温润外表下，藏着何等深沉的心思。
“笃，笃笃。”
三声极轻、节奏独特的敲击声打破了寂静。
“进。”楚曜的声音平静无波。
一道青衣身影如鬼魅般滑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沾染着些许污泥的灰色蜡丸。这是最隐秘的渠道之一，非紧急或涉及重大隐秘，绝不动用。
楚曜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枚不起眼的蜡丸上，停顿了片刻。他指尖微动，似乎在掂量其可能的分量。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拿起蜡丸，用桌上的银制裁纸刀，精准而优雅地划开封口，动作从容得仿佛只是在拆阅一份普通的奏报。
里面是一张揉搓过、边缘破损的泛黄信纸。
楚曜将其展开，目光扫过。
“楚熠小儿，汝逼吾太甚！吾死，亦必拉汝垫背！”
字迹狂放潦草，浸透着绝望与疯狂，却依稀能辨出……是楚潇的笔迹！
楚曜的眸光骤然一凝！
楚潇？那个己被宣称“病亡”的雍闲王世子？他的绝笔信？！
他继续往下看，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神却越来越冷。信中罗列的罪状——勾结太后、构陷储君、觊觎兵权、染指龙涎……桩桩件件，都指向了他那位近来风头正劲、也越来越让他感到威胁的二弟，楚熠。
若是寻常，这等粗劣的挑拨，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信中那个细节——楚熠在处置机密信件后，会下意识用左手小指，在桌面上极轻地敲击三下！
这个极其隐秘的习惯，是他多年前无意间窥破的！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楚曜拿着信纸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楚潇没死？他和秦挽联手了？借“死”脱身，然后抛出这封信，想借自己的刀，去砍楚熠和太后？
好一个“死人”的算计！好一手驱虎吞狼！
楚曜嘴角牵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封信，真假难辨，目的昭然。但那个细节，就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了他心里，让他无法忽视。
“花圃假山……”他低声自语，目光落在信末那个指向性的“线索”上。
无论真假，无论背后是谁在操纵，这个地方，必须去看看。宁可扑空，也绝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扳倒楚熠和太后的机会！
他抬起眼，看向书房角落的阴影处。
“去查。”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城西别苑，花圃假山。要快，要干净，任何蛛丝马迹，立刻回报。”
“是。”阴影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回应，随即再无声息。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楚曜将那封“绝笔信”缓缓放到烛火旁，看着跳动的火焰舔舐着泛黄的纸张，首到将其化为灰烬。
他重新踱回窗前，负手而立。
夜色，似乎更浓了。
京城的这盘棋，因为这封来自“死人”的信，终于落下了关键的一子。
楚熠，太后……还有那藏在暗处的楚潇和秦挽……
局，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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