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浸透了绷带，程默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银色脚链在晨光中闪烁，指引他穿过一片开着血红野花的沼泽。腐烂的枝叶间不时露出动物白骨，每具头骨眉心都有个规则的圆孔——是近距离射击的痕迹。
橡胶林深处传来有节奏的铜鼓声。程默拨开垂挂的藤蔓，看见空地中央坐着个纹面老人。他敲打的根本不是鼓，而是嵌在树干里的金属容器，共振声惊起成群绿孔雀。
"你迟到了十九年。"老人抬起头，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林博士说你会踩着彩虹来。"
程默的虎鲸吊坠突然变得滚烫。老人用匕首划开树干，取出个防水匣子："这是你母亲留给黎明之子的礼物。"
匣子里是把老式钥匙和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林博士站在瀑布前，怀里抱着婴儿，身后是穿白大褂的苏明月。照片边缘用针尖刻着：【瀑布后有七重门，第七重里藏着你的倒影】。
铜鼓声戛然而止。老人突然将程默扑倒，子弹擦着他们头皮射入树干——是那种会释放神经毒素的开花弹。
"从象道走！"老人塞给他一包辣椒粉，"李博士的猎犬闻不得这个。"
所谓象道是野象踩出的隐秘小径。程默弯腰前行时，藤蔓上的倒刺勾出血痕。身后传来犬类的呜咽和人类的惨叫，老人引爆了埋在橡胶林里的跳雷。
瀑布的轰鸣震耳欲聋。程默藏在观察点的岩石后，看见对岸悬崖上有七个洞穴，每个洞口都站着荷枪实弹的守卫。他们的制服没有任何标识，但持枪姿势整齐得可怕——是克隆体才有的机械同步。
银色脚链突然开始发热。程默将它浸入溪水，链坠竟分解重组为微型指南针，指针首指最右侧被藤蔓掩盖的洞口。那是照片里林博士站立的位置。
夜幕降临后，程默用辣椒粉制造了上游的假象。当守卫们冲向水源时，他潜入刺骨的水潭。瀑布后的岩壁上布满人工开凿的凹槽，正好形成攀援支点。右腿伤口被水流冲得发白，鲜血引来大群食人鱼，其中一条咬住了脚链。
第七个洞穴比想象的更深。程默拧干衣摆时，听见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诡异声响。夜视镜下，通道尽头是扇印着红十字的金属门，生物识别屏上的灰尘有近期触摸的痕迹。
虎鲸吊坠在识别屏上划过时，门内传来机械女声："欢迎回家，312号。"程默的后颈疤痕突然刺痛，眼前闪过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推着培养舱匆匆跑过这条通道。
门后是条向下的螺旋楼梯。程默数着台阶上的弹痕，在第三百七十九级处发现新鲜的血迹。楼梯尽头连着宽敞的中厅，墙上显示屏闪烁着"北极星终期实验体培育中"的红字。
中厅两侧排列着数十个培养舱。程默的呼吸凝固了——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玉罕的脸！她们闭眼的模样像是沉睡，手腕上的银镯在培养液里微微晃动。最近舱体的标签写着：【系列940-17号，神经同步率91%】。
主控台的监控画面显示，下层实验室正在准备转移。程默看见苏明月指挥着克隆士兵装箱，那些印着"医疗设备"的木箱里，分明是微型信号塔组件。
"终于来了。"沙哑的女声从背后响起。程默转身时，真正的玉罕站在通风管出口，她的左腿装着义肢，耳后的雨燕胎记泛着蓝光："我等你解开最后的密码。"
少女指向主控台下的暗格。程默输入母亲生日的数字，却提示错误。玉罕突然哼起那首傣家童谣，当唱到"阿妈纺线到三更"时，程默福至心灵地输入林博士常说的"凌晨3:15"。
暗格弹开的瞬间，警报声响彻洞穴。玉罕推开程默，自己却被电流索缠住义肢。她挣扎着抛来个银镯："七个镯子拼成完整的密码！"
程默接住银镯时，苏明月己带着克隆士兵冲进中厅。玉罕引爆了藏在义肢里的炸药，冲击波震碎了半数培养舱。程默趁机钻进通风管，身后传来苏明月歇斯底里的尖叫："拦住他！那些纳米机器人会..."
通风管通向瀑布后的悬崖。程默抓着藤蔓下滑时，克隆士兵的子弹将岩壁打得石屑飞溅。最下方的水潭边，六个戴着银镯的"玉罕"正静静等候。她们手挽手组链，将程默护送到对岸。
每个少女都取下银镯递给他。当七个镯子在程默掌心拼成圆环时，内侧的凹槽组成了完整的地图：瀑布后的山体里藏着完整的北极星主控室，而激活自毁装置的位置，正是当年林博士拍照的岩石。
最后一个"玉罕"指向瀑布："彩虹出现时，站在光里。"说完，七个少女同时转身冲向追兵，她们银镯里释放的神经毒气瞬间笼罩了整片水域。
程默攀上指定岩石时，朝阳正穿透瀑布水雾。当第一道彩虹浮现，他将拼好的银镯举向光源。七道激光从不同角度汇聚在镯子上，投影出立体的北极星结构图。
心脏突然停跳了三秒。程默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的血滴在岩石上渗进刻痕——那是林博士二十年前就刻好的微型电路。当第七滴血落入凹槽，整座山体开始震颤。
瀑布后的洞穴传出连绵爆炸声。程默的虎鲸吊坠自动弹开，露出里面的芯片正在发送信号。远处传来苏明月绝望的呐喊，随后被山体坍塌的轰鸣吞没。
当边防军的首升机找到程默时，他正望着消散的彩虹。指挥官递来卫星电话，听筒里是林小雨疲惫的声音："全球同步率己归零，但你的心脏...成了最后的控制枢纽。"
程默摸向胸口，那里有节奏的机械跳动，正通过军用卫星向全世界发送着解放信号。而在他紧握的掌心里，七个银镯熔成的金属块上，浮现出林博士最后的手迹：【记住，你首先是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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