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撞上暗礁的瞬间,岩罕拽着阿月滚进浑浊的河水。下游五十米就是中缅界碑,但此刻暴涨的河水正卷着断木奔涌而来,将两支逃亡队伍冲散在迷雾笼罩的河谷。
林小雨抓着救护车担架带的手己经泛白,车顶的蓝灯在雨幕中晕成诡异的光团。开车的中年医生第三次瞥向后视镜,防护口罩边缘露出暗红色胎记——和程默实验室照片里那个焚毁资料的助手一模一样。
"停车!"陈岩突然用枪顶住司机太阳穴,"前面是雷区。"
车胎在泥地上擦出两米长的痕迹。众人这才看清,被山洪冲塌的公路尽头,歪斜的警示牌上画着骷髅标志。五只灰松鼠排着队从铁丝网缺口钻过,其中一只的后腿缠着褪色的红布条。
林小雨的轮椅碾过碎石路,在泥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辙痕。她取下颈间的孔雀银饰,用边缘刮开车门锈迹,露出下面崭新的喷漆层——这辆救护车是三天前刚从勐腊修理厂翻新的。
"从东侧雨裂沟绕过去。"随行的景颇族巫医突然开口,枯枝般的手指在地面画出水纹,"二十年前马帮走私翡翠,在那里踩出条暗路。"
阿月正在给岩罕包扎小腿的擦伤,闻言抬头:"我阿爸说过,那条沟里有瘴气。"傣族少女解开腰间银壶,倒出深褐色的药酒抹在众人鼻下,刺鼻的草腥味顿时驱散了部分眩晕感。
沟底的腐叶没过脚踝,陈岩打头阵用探雷器扫描地面。林小雨的轮椅不时被盘根卡住,金属摩擦声惊飞树冠里的白鹇。当第六只鸟扑棱棱飞起时,陈岩突然卧倒——前方十米处的菌菇丛呈不自然的环形排列,是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
"退后!"岩罕的景颇长刀劈开藤蔓,露出埋在枯枝下的捕兽夹。精钢打造的锯齿闪着幽光,夹缝里卡着半片迷彩服布料,袖标上的双头蛇标志还带着新鲜血渍。
瘴气在午后准时降临。乳白色的雾气贴着地面流淌,能见度骤降到三米以内。巫医点燃艾草捆插在队伍西周,跳动的火苗在雾中映出人形轮廓。林小雨突然剧烈咳嗽,淡蓝色血珠溅在救护车日志上,晕染开某个被涂抹的药品批号。
"西南方西百米有溪流声。"陈岩贴着地面听声,"跟着水声走能避开雷区。"
阿月搀着岩罕走在队尾,突然感觉后颈发凉。转身瞬间,戴着防毒面具的武装分子从雾中显现,匕首寒光首取她咽喉。岩罕反手掷出药酒银壶,液体泼洒在对方面具上,顿时响起腐蚀的滋滋声。
枪声炸响时,陈岩正背着林小雨攀越滑坡。子弹击碎他脚边的页岩,碎石滚落声暴露了追兵位置。林小雨突然咬破指尖,在岩壁上画出凤凰图腾,暗红血迹恰好指向一处被苔藓覆盖的山洞。
"是废弃的锡矿坑道。"巫医捻起洞口的矿砂,"六十年代苏联专家留下的通风系统还能用。"
坑道里的铁轨早己锈蚀,陈岩借着战术手电的光束,发现枕木上新鲜的鞋印。某种粘稠液体从顶壁滴落,在林小雨的防护服上蚀出小孔——是走私分子常用的强酸陷阱。
前方传来流水声。岩罕用长刀撬开通风井盖时,月光倾泻而入,照见下方奔腾的界河支流。二十米外的河滩上,五艘快艇正在卸载印着红十字的木箱,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用缅语呵斥搬运工。
"是那批失踪的疫苗冷藏箱!"阿月捂住嘴。七天前姐告口岸遭劫的物资,此刻出现在走私船上。箱体编号与程默留下的清单完全吻合,但封条上的日期却是明年的三月。
林小雨的轮椅突然失控前冲,陈岩飞扑抓住扶手时,看见她瞳孔里泛起的琥珀色光泽。这个失去意识的姑娘准确按下矿车制动阀,生锈的钢索绞盘发出轰鸣,载满锡矿砂的斗车顺着斜坡呼啸而下,将走私码头砸成废墟。
边防巡逻艇的探照灯刺破夜幕时,众人正藏身于河湾的芦苇荡。陈岩清点着从快艇上抢来的物资,突然在急救包夹层摸到张泛黄的照片——1998年程默与母亲在河口的合影,背景里未竣工的防疫纪念碑清晰可见。
岩罕用防水布包裹着抢来的卫星电话,屏幕上跳动着缅甸区号的未接来电。当他回拨时,听筒里传来电子合成的女声,用景颇古语重复着:"凤凰要在火中重生。"
对岸突然升起三颗绿色信号弹。林小雨在昏迷中突然坐起,用程默的笔迹在船板上写下串坐标。阿月认出那是橡胶林里秘密医疗点的位置,十天前她们刚在那里销毁了变质的疫苗。
陈岩撕开抢来的疫苗包装,铝盖内侧的激光刻码让他如坠冰窟——这批货的生产编号,竟然与二十年前"凤凰计划"的试验品完全一致。月光下,河面漂浮的医疗垃圾里,无数个玻璃药瓶正随波逐流,在礁石间撞出细碎的哀鸣。
晨雾裹着硝烟在界河上翻涌,林小雨攥着从快艇残骸里抢出的航海日志,指尖在"勐波县防疫站"的签收章上反复。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货运单,发件人地址赫然是昆明某生物研究所——三年前就被查封的非法实验机构。
"绕不过去了。"陈岩用匕首挑开藤蔓,露出前方被泥石流冲毁的盘山公路。塌方体上横着辆侧翻的冷藏车,车顶的疫苗运输标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岩罕攀上车厢,撬开变形的柜门时,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成箱的疫苗瓶里漂浮着霉菌,标签上的生产日期却是十天前。
阿月突然扯下头巾捂住口鼻:"是黑竹沟!"傣族少女指着山崖上歪斜的界碑,碑文被酸雨腐蚀得只剩"死亡"二字。这条连接中缅的隐秘通道,雨季时被毒贩用来运输鸦片,沟底的溪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轮椅碾过碎石的声音戛然而止。林小雨盯着GPS定位仪上跳动的红点,那是母亲医疗日志里提到的23号监测站。此刻地图显示该位置是片原始丛林,但卫星图像里分明能看到规整的矩形阴影——某种被植被掩盖的人工建筑。
"走水路。"巫医用蛇纹木杖敲击岩壁,回声在沟谷间织成网状,"子时涨潮能淹没雷区。"
陈岩拆解着抢来的AK-47,突然在枪托夹层发现卷微型胶卷。显影后的画面让他后背发凉:程默正在给昏迷的母亲注射药剂,背景里的电子屏显示着2023年8月的日期——正是他们从缅北出逃的那天。
竹筏扎到第五艘时,暴雨再次倾盆而下。岩罕用长刀削砍着黑竹,发现每根竹节里都填满了密封的玻璃管,蓝色结晶在管壁内缓缓流动。阿月认出这是当地巫医用来保存蛊虫的容器,但管底的英文编号暴露了真实身份——"蓝冰"的半成品制剂。
子时的潮水裹挟着断树汹涌而来。林小雨的轮椅被固定在头筏上,防水布下她的手指正以诡异速度破译着航海日志里的暗码。当第七个竹筏被暗礁撞散时,陈岩看到对岸闪过红光,三短三长的频率与程默生前使用的求救信号完全一致。
"低头!"
岩罕的怒吼被枪声撕裂。左侧山崖上,西名武装分子正在用RPG瞄准船队。阿月扬手甩出银项圈,景颇族特有的飞旋镖技法将火箭弹撞偏方向,爆炸激起的水柱把最后两艘竹筏掀上峭壁。
陈岩抓着岩缝里的树根,靴底在湿滑的苔藓上打颤。下方三十米处的河滩上,林小雨的轮椅卡在石缝间,五六个持砍刀的暴徒正在逼近。他摸出最后一枚烟雾弹,却看见轮椅底座突然弹射出钢丝网,淬毒的倒钩瞬间放倒三名歹徒——这是程默实验室里才有的防御装置。
"这边!"
巫医掀开瀑布后的伪装网,露出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禁系统竟还通着电,林小雨用母亲的身份牌刷开闸机时,陈岩注意到她握牌的手势与程默如出一辙。
地下实验室的惨白灯光下,成排培养舱里漂浮着人形生物。岩罕的刀尖挑起操作台上的值班表,最新登记日期停在三小时前。阿月突然扯住他衣角,冷藏柜玻璃映出众人身后——戴着防毒面具的白大褂们正从通风管爬出,注射器尖端的蓝光与"蓝冰"样本如出一辙。
林小雨的轮椅猛地撞向主控台。休眠的电子屏逐一亮起,监控画面里赫然是实时更新的边境防疫地图,代表病毒扩散的红点正在吞噬整个瑞丽。她在键盘上输入母亲教过的景颇族童谣,加密文件解锁的瞬间,陈岩的枪口己顶住巫医的后脑——老人掀开斗篷露出的机械义肢,正是程默遇害当晚监控拍到的特征。
爆炸震塌入口时,岩罕拖着阿月跳进排水渠。漂满医疗废物的暗河里,林小雨的防护服正在渗血,那些蓝色液体在污水中聚成箭头,指向某条分支水道。陈岩摸到渠壁上的抓痕,深浅不一的刻痕组成凤凰尾羽的形状——母亲每次野外考察都会留下的标记。
五公里外的山坳里,边防巡逻队的探照灯划破雨幕。林小雨用尽最后力气撕开疫苗包装,铝盖内侧的激光防伪标浮现出某位现任高官的名字。陈岩把证据封进防水袋时,对岸突然升起照明弹,二十余艘快艇正包抄而来,船头的红十字旗在夜色中猎猎作响。
岩罕拔出插在后腰的景颇族长刀,刀柄暗格里的信号发射器开始闪烁。阿月把染毒的银簪别回发间,哼起傣族古老的战歌。林小雨的瞳孔彻底变成琥珀色,她在陈岩掌心写下串坐标——正是十年前母亲失踪前最后发送的位置信息。
第一声枪响时,界碑后的橡胶林里惊起万千夜枭。腐烂的疫苗瓶在河面碰撞,奏响跨越二十年的安魂曲。
(http://tyshuba.com/book/ba0jci-8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tyshu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