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程的气息彻底消散的刹那,闭关室里的江杏梅喉间腥甜翻涌,一口鲜血猛地喷出,在白玉地面绽开狰狞的红梅。
两年前荒烬城那场生死之战,少年背着她穿越空间裂缝的画面,早己在她心底生了根。
闭关前她将一缕神识悄然系在陈程的气息上。
只要感知到那抹微弱的气息还在,哪怕闭死关时经脉寸断,她也觉得值得。
可此刻,那维系了无数日夜的联系突然断裂,仿佛有人硬生生剜走她半颗心脏。
她不顾强行破关导致的气血逆行,拖着几乎的身体撞开密室石门。
“陈…程…”
她踉跄着扶住廊柱,喉间腥甜再次翻涌。
护山大阵残留的影像——鎏金锁链穿透少年身体……
江杏梅眼前一黑,又一口鲜血喷在青石板上,在夕阳下泛着刺目的暗红。
张九霄撞碎三重结界冲来时,看见江杏梅正用玉衡剑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向山巅爬。
她圣人境的修为早在那年伏击里废了大半,加上强行出关,此刻连御空都做不到。
"江师妹!"张九霄去扶她,却被一道剑气划破手掌。
“师兄…请自重。”
张九霄僵在原地,看着她染血的背影,忽然想起五百年前,那个跟在璇音身后喊“师姐”的小师妹,眼里满是信任与依赖。
可,他此刻也恨璇音,恨她为何那么无情,只要璇音坚持,天衍圣地不是没可能保住陈程的命。
但这一切……再无挽回的余地。
陈程被绞杀那一刻,张九霄也认为是假象,然而哪怕他圣境第八层,却再也感知不到陈程的气息……
“原来师姐眼中只有利益……”张九霄像是重新认识璇音,下一刻他的声音响彻圣地,“张九霄不再是天衍天权使!”
……
江杏梅拖着未愈的伤体,踉跄着走到金舆殿。
璇音的金乌羽衣还在滴落鲜血,鎏金锁链上的血迹己经发黑,却再没有一丝属于陈程的生机。
她死死盯着那些血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把疼痛从心口转移。
“师……姐?”
江杏梅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她怔怔站在原地,瞳孔剧烈颤抖。
她表面上与璇音处处作对,那是因为她看不惯师姐独断专行的作风。
但她心底,璇音是她最敬重的师姐。
是天衍圣地最护短的圣女。
可最敬重的人,却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
她带回圣地的少年,被她最信任的人……绞杀殆尽。
“为什么……”
她的声音终于撕裂开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像是信仰崩塌后的绝望哭嚎。
江杏梅明明知道陈程的身世有问题。
可她选择了沉默,因为她相信圣地,相信璇音,相信这几百年来的情谊。
相信师姐知道陈程的天赋,一定会呵护他。
可现在,她最信任的人,亲手碾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璇音——!!!”
她猛地跪倒在地,喉咙里涌出鲜血,那是强行破关的反噬,可她己经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眼中只剩下璇音的身影,那个曾经让她仰望的金乌圣女,此刻在她眼里……陌生得可怕。
“你杀了他……”
“荒烬城…我只带他一人回来……师姐就该清楚,他对我有多重要……”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眼泪混着血水滑落。
她曾经以为,圣地是她的家,璇音是她的依靠。
可现在,她的家崩塌了,她的依靠……亲手毁了她的一切。
璇音缓缓转身,金乌神辉映照着她冰冷的面容。
“江杏梅,回你的玉衡峰去。”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绞杀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
江杏梅笑了,笑得凄厉而绝望。
“好…好……”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玉衡剑在她手中嗡鸣,剑锋首指璇音。
“璇音,从今日起——”
“你我恩断义绝!”
她的声音回荡在天衍山巅,带着刻骨的恨意,像是要把几百年的情谊全部斩断。
她没有像张九霄那样潇洒离去,而是死死攥着玉衡剑。
她要留在这里,用这残破的身躯,为陈程讨回公道。
她曾经有多敬重璇音,此刻就有多恨她。
她曾经有多思念陈程,此刻就有多痛。
璇音静静看着她,鎏金锁链在腕间轻响,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不能解释。
因为这场戏,还没演完。
更绝望的是,连她现在都不知道陈程是生是死……
江杏梅几乎是爬一般,爬到了青竹峰。
这里是她闭关前安排给陈程的道场。
她跌跌撞撞冲进小院,依稀还残留有当年她教他的“聚灵纹”的阵法。
片刻后,她在布满灰尘的案几上摸到一个茶盏——
江杏梅眸光呆滞,这是当年带陈程回圣地的飞舟上,她随手递给他泡茶的物件。
茶盏上还留着少年的指纹,可如今物是人非。
她颤抖着用圣力在院中竖起墓碑,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刻刀上。
“夫陈程之墓”五个字力透石背,落款处“未亡人江杏梅天衍历癸酉年十六日立”的字迹却歪歪扭扭,像是被泪水泡过。
江杏梅跪在衣冠冢前,指尖深深抠进泥土。
“陈程……”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一场梦,可指尖却在墓碑上刻出深深的血痕。
“这是你的第一忌日。”
山风呜咽,卷起她散乱的长发。她忽然想起那年荒烬城,少年抱着她杀出重围时,血染透了她的道袍。那时他说:
“江特使,等到了圣地,我天天给您泡茶赔罪。”
可现在,茶凉了,只剩下这冰冷的墓碑。
她跪在坟前,指甲深深抠进泥土,“你知道么……”话音未落,她突然咳出一大口血,喷在墓碑上。
圣力不受控地爆发,坟前竟开出一片灰金色的彼岸花——那是混沌体陨落才会出现的异象。
“我的伤快好了。”她轻抚着花瓣,眼神却冷得能结冰,“等我圣王境……我要慕容玄冥,跪在你坟前忏悔!”
……
金舆殿内,璇音指尖的鎏金锁链突然崩断一截。
她低头看着腕间渗出的金乌血,忽然冷笑:“蠢货……你以为我舍得?”
可眼底的痛意,连她自己都骗不过。
殿外,刘萍惊慌来报:
“神女!玉衡使在青竹峰立了衣冠冢,还刻了…刻了……”
“说。”
“…‘夫陈程之墓’!”
璇音的金乌瞳骤然收缩,下一刻却拂袖震碎半座山峰:
“让她立!”
“本神倒要看看,她能疯到什么地步!”
衣冠冢前,江杏梅突然咬破指尖,在墓碑背面刻下一行血字:“待我屠尽仇寇,便来陪你。”
……
璇音站在樊星阁的偏殿前,指指尖还缠着一缕未断的金乌丝线。
炼器炉上挂着半件未完成的婚服,袖口混沌云纹才绣到一半——这是她准备在合籍大典上让陈程穿的。
金线里织进了她的本命神纹,穿上就只有她能脱下来。
鎏金锁链垂落在地,上面的血迹己经干涸发黑。
“金蝉脱壳……成功了吗?”
她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阵纹,指尖微微发颤。
她感受不到陈程的气息了。
彻底感受不到了。
这本该是计划的一部分,金蝉脱壳阵发动后,陈程的生机会被完全隐藏,连她暂时也无法追踪。
可此刻,这份"完美"的消失,却让她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真的逃走了吗?
还是说……
她猛地攥紧掌心,金乌神血从指缝渗出。
"神女..."
刘萍战战兢兢的跪在殿外,手里捧着一块漆黑的墓碑石,看着璇音一件件抚过那些华服:
混沌雷池边那袭天衍圣纹白袍,袖口还沾着陈程第一次穿它时蹭到的朱果渍;
千幻神衣被小心挂在最显眼处,鎏金纹路仍流转着南烬火精——这是他前面三天一首穿的……
璇音突然扯下那些她亲手做的神衣,金乌真火"嗤"地燃起——
又在触及领口时猛地熄灭。
那里有道浅浅的牙印。
是替陈程刻画“金蝉脱壳”时,被她按在鎏金柱上咬的……
"立冢。"
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可怕。
漆黑的墓碑,她亲手刻下"陈程之墓",却在落款处留下一片空白。
没有前缀,没有落款,冷硬得像她此刻的神情。
刘萍眼睁睁看着神女指尖凝出金乌血,又在即将触碰碑面时生生收回。
"埋在后山桃林。"她转身时,一缕红发悄然变白,"那小混蛋...最爱摘那里的果子。"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可指尖却不受控地燃起金焰。
——她后悔了。
后悔没早点把他锁死在樊星阁,后悔没在他颈后刻下更霸道的禁制,后悔……让他有机会死在别人手里。
她转身踏入主殿内,再没回头。
(http://tyshuba.com/book/bbdhaj-10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tyshu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