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分拣废铜烂铁时，刘志强盯着个锈蚀的齿轮组出神。“德国莱茵金属1937年的产品，”他喃喃自语，“当年我们厂仿制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去。
周明棠递来搪瓷缸，里面是偷偷加了蜂蜜的姜茶。刘志强喝得太急，水珠溅到生锈的齿轮上，冲出一道奇特的纹路——那根本不是锈迹，是伪装颜料仿的！老技术员猛地抬头，正对上她平静的眼神。
“老刘，”周明棠压低声音，“东墙角那堆'废铁'，麻烦你重新分类下。”她故意把“废铁”二字咬得很重。
刘志强蹒跚着走过去，发现所谓的废铁堆里藏着整套德国进口的精密量具。他颤抖的手抚过千分尺上的德文刻痕，突然抄起旁边的油漆桶——不是刷新，而是把量具涂成了破烂模样。
傍晚清点时，朝阳骑着三轮车来送他们小队“破西旧战利品”。少年看见刘志强时明显愣住，差点把车斗里的雕花门板摔了。
“小心！”刘志强一个箭步上前托住门板——这个动作让他疼得首咧嘴，却也看清了门板背面用铅笔写的公式：“这是……泰勒级数展开式？”
朝阳急中生智：“是数学老师家的门板！他儿子做题时乱写的！”说着就要擦。
“别动！”刘志强喝住他，突然从兜里掏出半截粉笔，在门板空白处演算起来。公式越写越长，渐渐爬到雕花的牡丹纹上。周明棠和朝阳对视一眼——这哪是什么数学公式，分明是机床振动频率的微分方程！
“老刘，”周明棠突然说，“西头那间库房漏雨，你要不帮忙看看？”她晃了晃钥匙，暗示性极强。
库房里，刘志强望着堆成山的“废纸”浑身发抖：英文版《机械原理》、俄文《金属热处理》、德文《精密仪器制造》……全是技术资料。
“都是……垃圾？”他嗓子发紧。
“那可不，”周明棠踢了踢脚边的麻袋，“明天就送造纸厂。回炉重造，也让他们发挥发挥余热。”麻袋适时地裂开道缝，露出《九章算术》的残页。
老技术员突然蹲下，像护崽的母鸡似的抱住那堆书：“让我……让我再检查一遍！有些反动内容可能没清理干净……”而他此时还不知道的是，这些都在他演算公式的时候被林朝阳在来之前就替换成了赝品。
当晚，林家饭桌上多了两副碗筷。刘志强夫妇捧着热粥，听林父讲如何用门卫室登记簿记录文物去向。当看到小满用《毛选》包着《营造法式》当幌子时，他居然笑了：“我们总工也这么干过。”
“老刘，”林父突然正色，“明天有车'特殊废品'要来……”
“我知道，”刘志强推了推眼镜，的手腕在桌上画出个齿轮形状，“王振国要亲自押车。”他蘸着茶水在桌面写：7:30，卡车，红色篷布。
众人沉默片刻，突然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刘志强从鞋底抠出个微型胶卷：“这是厂里最后那批德国机床的参数，藏在厕所水箱两年了。”
林穗岁的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检测到1937年莱茵金属技术资料】
【可解锁“精密修复“功能】
【需配合虚数空间内青铜器校准】
窗外飘起细雪，废品站的铁门在风里轻轻摇晃。没人注意到门闩上新绑的红布条——那是刘志强来时就系上的暗号，意思是“自己人“。林家也在今晚收获了两个盟友，上海文物保护所正在悄然壮大。
腊月初九清晨，天还没亮透，周明棠就听见废品站铁门被拍得震天响。她裹紧棉袄跑去开门，迎面撞上王振国冻得发青的脸——他身后停着辆盖红色篷布的解放卡车，车辙在雪地上压出深深的痕迹。
“周明棠同志！”王振国搓着手哈白气，“这批'特殊废品'要立即处理！”他说话时眼睛不住往院里瞟，显然是在找刘志强。
周明棠侧身挡住他的视线：“王主任来得真早，老刘去公厕了。”她故意提高音量，给躲在库房里的刘志强报信，“我这就叫小张来过秤。”
卡车后厢的篷布掀开时，周明棠倒吸一口冷气——堆成山的线装书里，赫然混着几卷装裱精美的书画。最上面那幅《富春山居图》摹本半展开着，黄公望的题跋处盖着“乾隆御览之宝”的朱印。
“这些都是从牛棚里的那些人家里抄来的，”王振国得意地拍打篷布，“有个老右派居然把画藏在炕洞里！”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丈夫林维安不是在门卫室嘛！这批货正好要借机械厂的车拉去展示，到时候让他重点登记一下……”
话音未落，刘志强提着裤子从公厕方向跑来：“王主任！我、我闹肚子……”他佝偻着腰，身上还散发着公厕独有的气味，演技逼真得连周明棠都差点信了。
王振国嫌恶地后退两步：“赶紧过秤！我还要去机械厂开会。”他转身时，呢子大衣下摆扫过车尾——周明棠眼尖地发现他内袋鼓鼓囊囊的，分明私藏了什么。
趁着过秤的混乱，刘志强“不小心”把登记簿掉进雪洼子。“技术工怎么还笨手笨脚的！”王振国骂骂咧咧地走了，完全没注意周明棠趁机把《富春山居图》调包成了《工农兵学毛选》宣传画。
中午休息时，刘志强神秘兮兮地摸进库房。他从劳保鞋里掏出个油纸包：“王振国大衣里掉出来的。“展开是半张机械厂地下管网图，用红笔画了个醒目的叉。
“这不是……”周明棠心跳加速。
“3号防空洞，”刘志强声音发颤，“当年德国人建的秘密仓库，后来改造成……”他突然噤声，因为小张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走进了院子。
两人若无其事地分拣废纸，首到下班铃响。临走时，刘志强在登记簿上写了串数字——看起来像废铁重量，实则是防空洞入口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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