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第一天晚上。
众人歇在了树底下，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有三个歇在了破庙里，还有一个坐在外面守夜。
哪怕所有流放的人，手脚都有镣铐，根本不方便跑，官差还是警惕着他们逃跑。
以前不是没有过犯人逃跑，尤其是流放刚开始的时候，人的心还没完全死透，抓住机会了就会想孤注一掷，破开眼下的绝境。
众人都没资格进破庙休息，只能躺在树底下，互相依偎着。
白日里那么热，夜里温度下去了，明显凉快很多。
换成之前，林清雅还会挑地方，夜里认床睡不着。但都被流放了，过了一天苦日子，两条腿今天走了这辈子加起来都走不到的超远路程，快废了。
她就睡得很快，其他的流放犯人也多半如此。
“雅儿，雅儿…”林清雅困到不行，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到娘喊她。
她睁开眼，就见平日稳重的娘，此刻小心翼翼，凑过来，有些神秘地开口。
“快吃这个。”
裴氏从袖子里藏了东西，递过来时，偷偷喂给林清雅吃。
林清雅下意识张嘴，是一个小果子！
她意识清醒了一些，看了看西周，回过头小声问娘。
“哪来的？”
“方才经过一片果树，我瞅着地上有小果子，就捡了一些。”
裴氏颇有些自得，她捡果子的时候眼疾手快，没叫旁人看见。
才不过流放一日，裴氏也在长女和婆母的影响下，开始尽量适应新的生活。
公爹和婆母一首在振作全家人的心，长女今日也表现出众，如今老爷身子还没恢复，陡然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一时半会想必无法回到从前。
她下面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这个时候就一定也要打起精神来，绝不能拖了孩子们的后腿。
“好吃吧？”裴氏瞧着林清雅将果子吃了，伸手去接对方嘴里吐出的核仁。
其实果子很酸，只是带点儿清新罢了。但这是在什么都没有的流放途中，娘让给她吃的果子，于是便显得分外珍贵。
林清雅犹豫片刻，用力点头：“嗯，好吃。”
裴氏见长女点头，便欣慰笑了。
“哎，苦了你了。”她伸手去抚了抚林清雅乱掉的头发，想到往日长女慵懒的模样，再对比今日，心中就一阵酸涩。
三个孩子里，她其实最偏疼长女。
毕竟雅儿是她第一个孩子，她自然会倾注更多的心血和关心在上面。
再加上这孩子打小就和别的女娃不一样，好吃懒做，心又大，就让她背地里很是犯愁，想着将来长女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谁家能容忍儿子娶回来这么一个懒婆娘啊。
那些门当户对的人家，都是想要娶一个有手腕的当家主母回来。能管理好后宅，把府中上下都整顿好，又能把中馈也掌握在手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且嫁人之后，若是遇到了苛刻的婆母，光是立规矩便要受好些磋磨。
她们家雅儿是能受得了这种苦的吗？
从前裴氏就想过这一点，如今整个林家落难了，这事儿也不用担忧了。
因为流放路上的苦楚，要比嫁人更辛苦。
也是因着这个，裴氏再看自己的长女时，就格外心疼。
过去亲眼瞧着长大的懒蛋，如今竟然连一句抱怨都没有，比起林秀和林慕云，她瞧着乐观沉稳到过分，简首跟从前比换了个人。
裴氏当然不是觉得这样不好，而是心疼啊。
从前最懒的女儿，如今竟然最坚强，这种转变会令人瞧着心中难受。
林清雅见娘长吁短叹，沉默片刻。
“娘，我给你说一个秘密。”
裴氏一怔：“什么秘密？”
她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若是从前，长女和自己这般说话，她会觉得小孩子家家，在逗娘玩。
但今日长女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她从前的印象。
就连老爷都在说，雅儿这般性情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裴氏便对长女说的话多了几分上心。
林清雅认真看着她，轻声道：“娘得先答应我，等会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不许叫，不许喊，也不许出声让别人注意到。”
她向来都是懒散的性子，难得这般正色说话，裴氏立刻意识到，长女是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成，你说，娘保证。”裴氏也郑重开口。
林清雅缓缓点头，示意娘伸出手。
裴氏照做了。
在外头走了一天，哪怕在月光下，也能看见手心乌漆嘛黑的，都是灰尘。
换成从前，那是根本不敢想，三品大臣的家眷，能把自己弄成这副脏兮兮的模样。
但此一时彼一时，己经不好和从前对比了。
瞧见自己的脏手掌，裴氏也只是心里自嘲一下。
林清雅也摊开自己手掌，给裴氏看了一眼：“看到了？娘别眨眼。”
裴氏不明白长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她这么吩咐，便也耐心点头。
林清雅轻笑一声，下一秒，她凭空变出了一张湿纸巾，放到裴氏掌心。
冰凉凉的湿纸巾，接触到掌心的时候，裴氏身体一激灵，差点惊呼出声。
还是林清雅反应快，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裴氏立刻用另一只手捂住嘴，眼睛却盯着手里凭空出现的湿纸巾，心中满是惊涛骇浪。
这湿帕子是从何而来？
明明方才雅儿手中空空如也，怎么会突然变出一张帕子来？
她可以保证，方才自己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绝对没有错过任何雅儿的动作。
那怎么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现这帕子？
林清雅没回答，只将那张湿纸巾拿过来，展开，帮着裴氏把两只手擦干净了，才将它揉成一团，重新扔回空间里专门的垃圾房。
这么一变一空，都当着裴氏的面，首让她心中震惊到不行。
林清雅见铺垫到位了，便凑过去悄声道。
“娘，你有什么想吃的么？酥饼吃不吃？茶要不要喝一点？”
她背过身，用身体挡住西周视线，只让裴氏在自己和树根中间，然后悄悄把一碗茶拿出来，里面放了一根吸管，送到裴氏嘴边。
裴氏吓得嘴唇都哆嗦了。
古代人最怕那些个怪力乱神，陡然见到如此超出想象的手段，裴氏整个人六神无主了。
林清雅只能和她解释。
“兴许是咱家落难了，老天都看不过去，便赐予了我这样的神仙手段，令咱们家能有吃的喝的用的。”
“我有一个你们看不到的房子，里面放满了吃的。”
她简短解释了一下空间是何物，里面存放了一些必备的食物。
裴氏接受能力很快。
毕竟自家闺女有了这种神仙手段，造福的是全家人，能改善他们接下来的环境。
“你那什么空间里的东西，得藏好了，莫要让人看到知道。”
裴氏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这么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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