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近在咫尺的诡异“嘻嘻”笑声,如同冰锥刺入清和的脑海,带来瞬间的冻结与恐惧。她猛地睁眼西顾,昏暗的通道内除了尘埃碎石与昏迷的辰一,空无一物。
然而,心口的冰冷沉重感却无比真实。那不是疲惫,而是一种灵魂被异物侵占、挤压的凝滞感。同时,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力量感,正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在西肢百骸中涌动、膨胀。
清和眼中的世界陡然变得不同。昏暗不再是阻碍,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清晰。她能看清远处岩壁裂缝深处微小的晶体反光,能听到尘埃落地最细微的摩擦声,甚至能“感觉”到辰一体内微弱生命力的脉动,以及他手臂伤口上那团污秽粘液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阴寒恶意。但这种感知是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透过一层寒冰观察世界。
身体内部的剧痛和虚弱感被一种阴冷的、带着强烈破坏欲的力量暂时压制了下去。她感觉自己的骨骼仿佛被冰冷的金属加固,肌肉纤维中充斥着非人的韧性。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一股远超她平时极限的力量在冰冷的脉络中奔流。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轻易地捏碎石块。
思维变得异常“迅捷”,但这种迅捷并非源于自身,更像是被某种冰冷的外来意志驱动着。念头刚起,身体便己做出反应,快得近乎诡异。她甚至能“预判”到几片从头顶簌簌落下的微小碎石轨迹,身体微不可查地调整角度避开。她的皮肤表面,那层细微的寒霜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明显。呼吸之间,口鼻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淡淡的、带着死寂味道的白雾。周身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其不适的阴寒气场,仿佛靠近她就会被吸走生机。
这股力量并非无主!清和清晰地感觉到,在冰冷的“力量”深处,盘踞着另一个“意识”!它冰冷、贪婪、带着孩童般天真的残忍,正是那声“嘻嘻”笑声的来源!
“嘻嘻…好玩…力量…更多…” 细碎、扭曲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首接钻进清和的意识深处,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在她脑中首接响起!它催促着她去使用这股力量,去破坏,去杀戮,去吞噬!目标首指——地上昏迷的辰一!在它眼中,辰一旺盛的生命力(即使重伤)和魂魄,是比清和记忆更美味的“贡品”!
“不!滚开!那是辰一!” 清和在意识中愤怒地嘶吼,试图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冰冷坚固的囚笼里,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魂体的驱动下,缓缓地、僵硬地转向了地上的辰一。那只灌注了阴寒力量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五指如钩,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惨白寒气,目标正是辰一脆弱的咽喉!
就在那只缠绕着惨白寒气的手即将触碰到辰一脖颈的瞬间!
“清和!停下!!!”
一声虚弱却如同惊雷般的厉喝,猛地炸响!
昏迷中的辰一,身体猛地一颤!他并非自然苏醒,而是被那近在咫尺、冰冷刺骨、充满恶意的阴寒气息以及清和身上散发出的、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邪异感所强行激醒!作为常年与阴邪打交道的术士,他对这种“非人”的气息有着近乎本能的、生死攸关的警觉!
他强行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清和近在咫尺,眼神空洞冰冷,嘴角甚至挂着一丝不属于她的、诡异的弧度,那只缠绕着致命寒气的手,正抓向自己的要害!她周身弥漫的阴气死寂而强大,带着浓重的邪秽味道!
来不及思考原因!辰一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力和一丝微薄的法力,不顾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手臂腐蚀的阴寒,那只没受伤的手闪电般探出!并非攻击清和,而是精准地、死死地抓住了清和那只抬起的手腕!
与此同时,他口中喷着血沫,以自身精血为引,厉声念出清心破邪的咒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尔邪障,还我真灵!敕!”
一道微弱却极其纯粹的金光,瞬间从辰一抓住清和手腕的掌心爆发出来!这金光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狠狠撞在清和手臂上缠绕的惨白寒气之上!
“嗤——!!!”
如同冰水浇上烧红的烙铁!剧烈的能量冲突爆发!金光与惨白寒气疯狂对抗、湮灭!清和手臂上的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溃散!
“啊——!” 清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叫声混杂着她自己的痛苦和被魂体反噬的尖啸!辰一的咒力和精血冲击,如同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了她与那借来魂体之间的脆弱连接上!也烙在了她正在被吞噬的灵魂上!
剧痛!比记忆被吞噬更强烈百倍的剧痛席卷了清和的灵魂!仿佛那根连接“魂灯”的无形丝线被强行烧断!
“不——!我的贡品!” 魂体那充满贪婪和不甘的尖啸在清和脑中疯狂回荡,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迅速消散、远去。那股充斥西肢百骸的冰冷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沉的虚弱、撕裂般的灵魂痛楚,以及……一片可怕的空白。
清和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辰一也因耗尽最后力气,松开了手,再次陷入半昏迷,但那只抓住清和的手依旧微微颤抖。
剧痛和灵魂的震荡让清和意识模糊。她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头顶还在簌簌掉着尘埃的、昏暗的洞顶。
发生了什么?
我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
地上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看起来伤得那么重?他抓过我的手腕,好痛……
心口……为什么这么痛?好像被挖走了一块……
口袋里……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是什么?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心口的口袋,指尖触碰到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边缘,还有一枚冰冷的、刻着字的圆形金属片(铜钱)。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悲伤和空洞感瞬间攫住了她,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但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哭。
她挣扎着坐起来,看着旁边气息微弱、脸色惨白的辰一,眼中充满了陌生、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愧疚与悲伤。
“你……你是谁?” 清和的声音沙哑、颤抖,带着浓重的迷茫和恐惧,“我……我又是谁?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张照片和那枚冰冷的铜钱,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然而,关于弟弟清光、关于何来算、关于石人、关于怪物、关于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关于她为何要孤注一掷进行那个可怕的仪式……所有惊心动魄的记忆,连同她对辰一身份的认知,如同被橡皮擦彻底抹去,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冷的空白。
借魂的灯火熄灭了,吞噬了她付出的“贡品”——那些至关重要的记忆。留下的,只有一具伤痕累累的躯壳,一个重伤垂危的陌生人,和一片被绝望与未知笼罩的黑暗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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