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喻从混沌中醒来时，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模糊的视线里，几道熟悉的身影围在床边，逆着光，轮廓边缘泛着柔和的晕影。
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刺眼的光线，手背却传来一阵刺痛——那里插着输液针头，透明的药液正一滴一滴缓慢下落。
"醒了！"陈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扑到床边时带起一阵微风，发梢的柑橘香气混着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
李念喻艰难地聚焦视线，看到傅清淞站在床尾，白衬衫皱得不像话，领口大敞着，露出嶙峋的锁骨。
他双手撑在床尾栏杆上，指节泛白，琥珀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许久未眠。
"我...怎么了？"她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林医生从人群后方走来，白大褂口袋里插着几支笔，胸牌在灯光下反着光。"心因性昏厥。"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哭得太厉害，大脑启动了保护机制。"
李念喻这才注意到自己脸上干涸的泪痕，皮肤绷得发疼。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孤儿院的照片、陈思的日记、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片段。
她下意识摸向左手手腕，那里缠着一圈纱布。
"别碰。"傅清淞突然出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轻轻捉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指尖却冰凉，微微发抖。"伤口刚处理好。"
林权站在窗边，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手里捏着一份病历，纸张边缘被攥得皱皱巴巴。"五年。"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瞒了我们五年。"
病房里一时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李念喻看着天花板，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缝，蜿蜒如她手腕上的疤痕。
"那时候..."她轻声说，"我觉得自己很脏。"
陈熙的眼泪"啪嗒"落在被单上，晕开深色的圆点。
傅清淞的手骤然收紧，又立即松开，像是怕弄疼她。
林医生清了清嗓子："心理评估显示创伤后应激障碍己经痊愈。"
他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李念喻身上，"但身体需要调养。贫血、轻度营养不良，还有——"他瞥了眼她手腕上的纱布，"这些旧伤需要定期换药。"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黄的叶子飘落在窗台上。
李念喻突然想起孤儿院后院那棵老槐树，陈思总喜欢坐在树下看书，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最后...痛苦吗？"李念喻听见自己问。
傅清淞沉默地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
画面里，穿着病号服的女孩瘦得脱形，眼睛却亮得惊人。"小愿，"
她对着镜头微笑，"我要走啦。谢谢你那年给我的糖果，很甜。"
李念喻的眼泪再次决堤。这一次，她没有躲开傅清淞伸来的手，任由他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的指尖粗糙，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留了东西给你。"林权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褪色的铁盒，上面印着卡通兔子，"院长说，这是她在你离开后一首珍藏的。"
铁盒里躺着一叠泛黄的画纸，每一张上都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小女孩。
最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小愿，要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穿过窗户，落在病床上。
李念喻紧紧攥着那张字条，仿佛攥着一把钥匙——一把终于能打开心结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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