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张惠宜也坐在梳妆镜前,她骤然觉得镜中人陌生得可怕,往昔温柔婉转的名门淑女,分明己被那座学堂里的自由风撕扯成了另一副模样——眼中燃烧着比炭火更炽烈的叛逆。父亲告知学堂己被查封的消息仍在耳畔震颤,震碎了她自幼被灌输的"父权即天理"的金科玉律。
“你在想什么?”张母孔明春突然出现在惠宜身后,惊得惠宜浑身一颤。
“母亲何时来的,怎的没有半点声响。”惠宜慌忙起身。
“是你走神,故而听不见声响罢了。”孔明春轻叹一声,拉着惠宜来到床边并肩坐下。
“母亲,我实在想不明白,父亲为何非要将学堂查封。不让我去便是了,学堂的校长和老师们并无过错。虽说……我也不认为自己有错。”惠宜低声呢喃,满脸皆是疲惫与愤愤不平。
“你们的学堂迟早都要被查封的,所教的东西实在是……太离经叛道了。”孔明春叹息着。“只可惜你们深夜冒险去南山医馆之事,成了导火索。”
“离经叛道?母亲是想说先进吧。您之前得知我们学堂所教内容时,不是满心欢喜地夸赞先进吗?”惠宜紧盯着孔明春那躲闪的眼睛。
“惠宜,你变了。”孔明春眼睛不再躲闪,开始仔细端详着女儿,“变得……变得……”
“变得如何?”
“变得如我当年初至此处一般。”孔明春柔声说道。
“您当年初至此处?此处所指张府吗?”惠宜觉得母亲这话很突兀。
孔明春的眼睛又开始躲闪,尴尬笑笑,“我当年也如你和墨洁一般,接受过学堂先进的教育,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就不念了。再后来便嫁给你的父亲。”
“父亲曾经提及,母亲年轻时可是风华绝代,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光彩夺目。您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引得众多名门望族纷纷求娶。然而,您却提出了一个条件,犹如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挡住了许多人的脚步:一夫一妻,不得纳妾;只生一孩,无论男女。”惠宜满眼都是钦佩之色,仿佛看到了母亲当年的风采。
“是啊,当时唯有你爹爹应允了此要求,然而我又恐他婚后反悔。他遂去衙门那里立下了一份盖有官印的契约:如有违背,张家所有财产皆归孔明春个人所有。”孔明春感慨万千。
惠宜惊愕至极,她万没料到父亲为了迎娶母亲,竟然连百年家业都舍得拿来当赌注,想必祖母对此事一无所知,否则怎会常常闹腾着纳妾呢?母亲到底年轻时是个怎样的女子,让父亲如此的痴迷?
时间倒流到十五年前。
在孔老太爷六十大寿上,张世襄隔着满桌金漆烧鹅与芙蓉官燕看见十六岁的孔明春。她的皮肤白皙如雪,细腻得仿佛能透出光来。她的眼眸宛如秋水,深邃而灵动。眼尾微微上扬,带着灵动与聪慧。睫毛浓密而纤长,像是两把精致的羽扇,轻轻一眨,便能扇起一阵温柔的风,让人沉醉其中。最让张世襄痴迷的是,她那与众不同的气质,是那么的大方自信,明媚得如同一个耀眼的太阳。
觥筹交错之间,张世襄惊讶地发现,孔明春竟然和一位洋商用洋文交流,那话语如潺潺流水般流畅,又似黄莺出谷般婉转,落落大方。“孔二小姐居然还会说洋文?”张世襄好奇地向坐在隔壁的孔霖恺打听——他的同窗,孔明春的表哥。
“对啊,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了,她此前并未学过洋话,不知为何,在经历一场大病后,突然会了洋文。不仅如此,她还帮我舅舅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本来她在孔家是最不受宠的二小姐,如今却成了我舅舅的心头宝。舅舅更是西处带着她参加各种宴席,目的就是想让她帮忙招揽更多的洋生意。露面多了,众人这才知晓,原来我们孔家有一位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二小姐。”孔霖恺滔滔不绝地讲着。
的确,原本孔家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丝商,后来却不知为何与洋庄合作,洋庄大量地收购他们的生丝,孔家也因此一跃成为广州十大丝商。想来,这位神奇的孔二小姐当真是居功至伟啊。
孔霖恺看着张世襄那副如痴如醉的模样,不禁笑着调侃道:“我可要提醒你哦,你若想娶我这位表妹,那可得深思熟虑一番了。她可是立下了一个苛刻的条件,要想娶她,就得终身不得纳妾,而且她只会生一胎,无论男女。”
张世襄对这位与众不同的孔二小姐越发痴迷,心中暗自感叹,她是如此的有主见,如此的独具个性,与她结为连理,想必生活中处处都会充满惊喜,犹如那绚丽多彩的画卷,令人陶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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