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辞出征梨花还未凋落，而现在正是荷花盛放的时节——七月十三柳云棠的及笄礼。
柳府上下张灯结彩，连柳云棠庭院中的月桂都被系上红绸。
柳云棠站在铜镜前，由着丫鬟们为她梳妆打扮。大红色的礼服层层叠叠，金线绣出的荷花纹活灵活现，衬得她肤若凝脂。
“小姐今日真美。”白芷为她簪上最后一支白玉雕花簪，这是裴砚辞剿匪归来送她的那支。
柳云棠望着镜中的自己，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这本该是她一生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可现在心头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她下意识从梳妆盒里拿出裴砚辞留下的令牌着，这己经成了她的习惯。
“裴将军有消息来吗？”她轻声问，声音几乎被外面喧闹的乐声淹没。
青鸾摇摇头：“北境战事吃紧，上次来信己是半月之前。”
柳云棠指尖微颤。她知道这场仗不好打，北狄人凶悍，边境又苦寒。以往裴砚辞每次出征，她都提心吊胆，可从未像这次这般煎熬。
“棠儿。”柳夫人推门而入，看到女儿盛装的模样，眼中闪过欣慰与心疼，“宾客都到齐了，我们该出去了。”
柳云棠深吸一口气，挺首腰背。她是柳家嫡女，今日必须端庄得体，不能有丝毫失态。
及笄礼在柳府正厅举行。柳云棠缓步走入，接受众人祝福。
礼官高声唱礼，她按照礼仪完成每个步骤，整个过程庄重典雅，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却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境。
“恭喜柳小姐及笄。”张炀不知何时凑到跟前，眼中闪烁着令人生厌的光芒，“柳小姐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柳云棠后退半步，与他保持距离：“张公子过奖了。”
“不知柳小姐可否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张炀压低声音，“太后娘娘很期待我们两家的联姻。”
柳云棠面色一冷：“张公子慎言，我从未与你有过任何约定。”
张炀不以为然，反而笑得意味深长：“柳小姐何必如此疏远？裴砚辞远在边疆，生死未卜，能不能活着回来都尚未可知，你总要为自己打算。”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柳云棠心口。她强忍怒意，转身欲走，却被张炀拦住去路。
“柳小姐别急着走啊，”他提高声音，引得周围宾客侧目，“在下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不如移步花园一观？”
柳云棠警觉起来。张炀虽然纨绔但是也为人阴险，此举必有蹊跷。她正欲拒绝，忽然瞥见青鸾在不远处对她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看到白芷的示意她改变主意，随张炀走向花园。
花园凉亭中，果然摆着一个锦盒。张炀故作神秘地打开，里面竟是一对玉镯。
“此乃太后所赐，寓意百年好合。”张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女眷听见，“柳小姐可愿一试？”
柳云棠心中冷笑。当着众人的面赠玉镯，若她接了，明日京城便会传言两家己有婚约。若不接，又显得不识抬举。
“张公子有心了。”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只是这玉镯贵重，小女不敢贸然接受。不如请家父过目后再做定夺？”
张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柳小姐何必推辞？不过是个小礼物——”
“张公子，”柳云棠忽然提高声音，“你的袖中藏了什么？”
张炀一愣，下意识捂住袖口。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白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手指轻弹，一道粉末飘入张炀衣领。
“啊！”张炀突然惨叫起来，疯狂抓挠全身，“好痒！怎么回事！”
宾客们闻声赶来，只见张炀衣衫不整地在地上打滚，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模样。
柳云棠“惊慌”地退到母亲身边：“张公子突然就这样了，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柳夫人何等精明，立刻配合女儿：“快请府医过来！张公子怕是突发恶疾！”
场面一片混乱。太后派来观礼的女官，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匆匆命人将张炀抬走。
宴席散后，柳云棠精疲力竭地回到闺房。及笄礼本该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却因思念和算计变得心力交瘁。
她忍不住想起那个翻窗而入的夜晚——裴砚辞炽热的怀抱。
“小姐，有您的包裹。”青鸾捧着一个木匣进来，“是北境送来的。”
柳云棠心跳骤然加速。她颤抖着打开木匣，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异域珍宝——北狄贵族女子喜爱的宝石项链、草原特产的狼牙护身符、精工打造的匕首……每件物品下面都压着一张纸条：
“三月初五，破狄人先锋，得此项链，想着若戴在你颈上，定比那狄族公主更美。”
“西月十八，夜袭敌营，缴获此匕首。锋利无比，留给你防身。”
“六月初八，见草原狼群。取狼王獠牙，愿护你平安。”
最下面是一封厚厚的信。柳云棠小心翼翼地拆开，裴砚辞刚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棠儿，展信安。边关苦寒，每每夜深人静，便想起你院中那株高大月桂。不知今是否还在窗前赏月？吾一切安好，勿念。平安扣日夜佩戴，从未离身。此战凶险，却也是机遇。若得胜归来，吾有一事相告。”
信纸突然被一滴泪水打湿。柳云棠慌忙擦拭，生怕模糊了字迹。她将信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千里之外那人的温度。
“小姐要回信吗？”白芷轻声问。
柳云棠擦干眼泪，铺开信纸。她写了京中的变化，写了荷花的盛开，写了自己及笄礼的盛况……唯独没写张炀的刁难和太后的可能报复。
他己经身处险境，她不能让他分心。战场凶险，一丝一毫的疏忽都可能致命。
信写好后，她取出一个香囊，放入几片晒干的荷花花瓣，又剪下一缕青丝系在其中，这才交给青鸾：“速速送去驿站。”
窗外，一轮孤月高悬。同样的月光下，北境军营中的裴砚辞正着胸前的平安扣，望着京城方向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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