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鬼楼镜咒(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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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鬼楼镜咒(终)

 

“我?”许文浩推了推眼镜,镜片在幽暗中闪出两点森然白光。他往前踱了一步,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空旷的14楼激起微弱回响,如同踏在棺椁之上。“我只是个……保安部的小主管?哈……哈……”他发出一连串短促、扭曲、如同金属片摩擦的笑声,脸上僵硬的假笑如同糊了一层劣质的油彩,在应急灯的惨绿光影下显得诡异骇人。

“薛凝……她偷了公司的钱!”许文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压抑太久突然爆发的扭曲快意,“她和那个该死的IT男林卫!蠢货!以为做点假账,绕过防火墙转走那笔投资款,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远走高飞?天大的笑话!”他手中的消防扳手随着他激动的挥舞,划破沉闷的空气,发出“呜”的呼啸,金属尖端反射着冰冷的微光,指向这片弥漫着血腥与怨毒的死亡空间。

“是我!”许文浩挺首了腰背,那张刻板的脸因狂热和憎恨而显得狰狞,“是我在她们那个小破IT防火墙里开了后门!是我在她们盗取资金的路径上设下了致命的陷阱!钱?那笔巨额资金从一开始,就注定只会流向一个地方——我的私人海外账户!”他声音里的得意几乎要冲破这令人窒息的幽暗,“薛凝那个蠢女人,只知道把希望寄托在修改几个后台的数字记录上,以为技术能解决一切?哈!她们挪动的每一个数字背后,都连接着我的口袋!林卫也是个书呆子,只知道修复代码漏洞,像个忠诚的看门狗……”

他往前又逼近了一步,沉重的消防扳手拖在地面厚厚的灰尘与粘稠黑血的混合物上,发出湿滑黏腻的拖拽声。“她们发现的时候,己经太迟了!钱己经在我的口袋里,干干净净!薛凝在系统里留下的最后那条垂死挣扎的转账痕迹?指向‘614’那个不存在的幽灵账户?那不过是我为她们这些待宰的羔羊精心准备的、最后的羞辱和绝望的印章!”许文浩的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满足,仿佛在欣赏一件杰作,“她惊恐地发疯,在这鬼地方刻了满墙的‘救救我’,抠碎了指甲写上无数的‘614’……”他嘲讽地看着西周立柱上那些在昏暗光线下仍旧狰狞刺目的猩红刻痕,“都他妈成了我的功勋碑!”

“钱呢?”陈若曦蜷缩在冰冷腥臭的污秽中,身体因失温而剧烈颤抖,但声音却像是从冻僵的骨头缝里挤出来,带着某种决绝的冰冷,“你拿到了钱,为什么还要他们的命?!”她的目光死死盯住许文浩手中那致命的金属扳手。

“为什么?”许文浩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可笑的话,猛地低下头,那张扭曲变形的脸距离陈若曦只有咫尺之遥,浓重的、如同旧皮革混着化学消毒水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几乎窒息。“只有永远的沉默,才是真正的安全!死人!只有死人,才能确保那些指向我的数字链条永远不会被重新链接上!林卫那个狗东西,自以为聪明地留下了备份日志?当我半夜在14楼把他堵在这个服务器坟场里的时候……”许文浩用扳手指了指黑暗深处那堆冒着烟的、连接着断裂数据线的机柜,“他脸上的表情,可比薛凝有趣多了……我用他最爱摆弄的服务器电源线,亲手送他‘下线维护’了!”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味那血腥的瞬间,声音变得如同毒蛇吐信般咝咝作响:“至于薛凝……”他脸上那层油彩般的假笑彻底剥落,露出底下灰败阴沉、如同腐烂树皮般的怨毒,“她逃不开这里的!像条狗一样被我关在这里!看着我用她‘心心念念’的林卫的账号,在论坛里发些真假难辨的都市怪谈,让所有人都害怕14楼!哈哈!她在这里写,我就撕掉!她抠墙,我就用废油漆和墙灰糊上!那反贴的财神像?我贴的!让她天天对着那张倒吊的脸!看着她崩溃,看着她把自己活活饿成干尸!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里的绝望和怨恨!多么美妙的谢幕!她最后化作厉鬼,以为怨念是对着这座吞噬她的大厦?错了!蠢货!她最恨的是我!是我许文浩!那些电子邮件的倒影,那些电梯的徘徊,那些镜中的流血……都是她!都是她在绝望深渊里一遍遍尝试着、挣扎着,想要撕裂我的伪装,想要告诉所有能‘看见’的人——凶手就在这里!” 许文浩的声音咆哮着,震得周围立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仿佛无数冤魂的叹息。

他猛然停下咆哮,剧烈地喘息着,那双透过镜片死死盯住陈若曦的眼睛,因为极致的疯狂和杀意而缩成两个针尖般的黑点,里面翻涌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毁灭欲。

“而你!”他喘着粗气,声音重新变得阴冷、凝固,如同即将落下的闸刀,“你这双该死的眼睛!该死的好奇心!你看透了薛凝的倒影!你看穿了614的数字!你差点就看清了我!所以,你也必须消失!像林卫一样!像薛凝一样!在这座大厦里彻底蒸——” 最后一个“发”字还未出口,他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毒蛇!

那柄沾着旧污与新血的消防扳手,带着所有积压的恶毒与彻底的暴虐,如同雷霆万钧之势,破开粘稠腥臭的空气,狠狠地、不留任何余地地,朝着陈若曦脆弱的头颅猛砸下来!

死亡的腥风扑面!沉重的压力压得陈若曦几乎无法呼吸!那巨大的扳手阴影,如同地狱伸出的爪子,瞬间笼罩了她所有的视野!

时间凝固。

陈若曦的目光并非看向那砸下来的金属凶器,也并非看向许文浩那张狰狞如恶鬼的脸。

她的视线,穿透了这致命的弧光,死死地、精准地定格在——

许文浩那副无框眼镜的镜片上!

在那片反光的镜片之中!

就在许文浩倾尽全力、将自身所有的意志都灌注于这必杀一击的瞬间!在那光洁的弧形镜片反射里,清晰地、同步地映照出了许文浩自己那张因亢奋杀戮而扭曲变形的倒影!

而就在那片微小的、倒置的镜像之中——

一些细微如同鬼爪的、幽蓝扭曲的纹路,正无声无息、却又极其清晰地从倒影的脖颈和衣领边缘爬了出来!如同复活的数据藤蔓!它们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纠缠,在镜中那张狂笑的倒影脸颊之上,疯狂地交错、组合!

【6】【1】【4】!

薛凝最后残留的、被背叛的、被囚禁致死的、足以扭曲时空的滔天怨念!通过许文浩这个施暴者亲手制造出的、承载了他所有恶意的镜子通道!在这意志连接的刹那!以最本源的数字形态,如同烙印般,精准无比地反噬印入镜中的施暴者本源!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无尽惊愕与恐惧的惨嚎骤然从许文浩的喉咙深处炸裂!

那狠砸下来的消防扳手,如同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支撑,在距离陈若曦额前一寸之遥的地方,猛然停滞、脱手!擦着她的鬓角重重砸落在地面的浓稠血污里,溅起一片冰冷的黑雨!

许文浩如同被一柄无形的、燃烧的巨杵迎面轰中!他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双眼,仿佛里面有什么滚烫的岩浆正在爆裂!眼镜在他剧烈的扭动中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脆响。他跌跌撞撞向后猛退,每一步都踩在浓稠的血污中,发出恶心的“噗嗤”声。

他的眼球在眼皮底下疯狂地鼓动、旋转、抽搐!两股浓稠如墨汁、散发着恶臭的黑血,如同溃堤般从他紧紧捂住的指缝间喷射涌出!那不是普通的血泪,那是融化了某种腐败组织的、带有强烈侵蚀性的秽物!它们流过他的脸颊,灼烧出“滋啦”作响的青烟!

在他疯狂甩动、试图摆脱这刺骨灼烧感的头颅摇晃之中,陈若曦清晰地看到,他紧捂着的眼皮下方,那疯狂滚动的眼珠表面……隐隐透出两点幽暗的、不断旋转闪灭的红光轮廓!

【6】…【1】…【4】!

就像当年薛凝亲眼看着他锁上这扇门时最后印在眼底的诅咒!如今,它们回来了!带着无上的怨毒,嵌入了凶手的神魂!

“痛……好痛!眼睛!我的眼睛!!滚出去!!薛凝你个贱人滚出去啊啊啊——!!!”许文浩的嘶吼己经全然变形,掺杂着非人的野兽咆哮。他彻底崩溃,像一头瞎了眼、陷入绝境的困兽,跌跌撞撞,发疯般冲向那被他撬开的、通往楼梯井的半尺宽防火门豁口!

浓重的黑暗将他吞噬,只剩下一连串凄厉绝望、充满无尽痛苦与恐惧的嚎叫声,在冰冷死寂的楼梯井深处,一层一层地、空洞地撞击回荡,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

最终,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14楼这片血污弥漫的地狱。

幽绿惨淡的应急灯光,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在布满猩红刻痕的立柱间无力地明灭。冰冷的空气中,只剩灰尘缓缓飘落的声音和粘稠黑血滴落的“滴答”声。那片巨大的服务器机柜阵列深处,还残留着几缕微弱的蓝光扭曲了几下,如同最后挣扎的电子幽灵,也终于彻底熄灭了。

陈若曦在冰冷腥臭的尘土与凝固的血泊中,失焦的目光越过满地的CRT显示器碎片、狼藉的黑血污迹,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垂挂的沉重钢梁。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沉重的防火门外,隐隐传来人声、强光手电筒的晃动光束,以及刺耳的警笛由远及近盘旋上升最终在大厦外部停歇的声响。

当那张张惊疑不定、布满凝重焦虑的安保人员面孔出现在撬开的豁口时,强光手电刺破内部的黑暗,照亮了蜷缩在血污中心仿佛失去灵魂的陈若曦。也照亮了这片如同巨大祭坛般的空间里,那些密密麻麻覆盖着每一根立柱、在灯光下如同凝结血液般闪烁着不祥光芒的——

[救救我!薛凝!]

[614 614 614]

一个月后。

午后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幕墙,温暖地洒在德源咨询18楼崭新的办公区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新家具和打印纸的干净味道。同事们低声交谈着项目进展,键盘敲击清脆而有活力,一切似乎恢复了都市精英白领应有的井然有序。

陈若曦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项目文件一片空白。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触摸过崭新的桌面,触感冰凉而陌生。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天际线,钢筋水泥森林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恒业中心大厦矗立在视野中心,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

丁晓雯挪着椅子滑了过来,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若曦,还在看文件?歇会儿吧?今天楼下网红咖啡店开张,买一送一,一起去尝尝?”她的语气轻柔,刻意避开了某些话题。

陈若曦缓缓转过头,给了丁晓雯一个微笑。那笑容很淡,像一层薄薄的雾气挂在脸上,未能完全驱散眼底那片深邃的寒潭。“好啊。”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对了,你知道吗?”丁晓雯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心有余悸,“听说……老王昨天出院了。搬去乡下他女儿家住了。那边……干净点,没那么多……麻烦事。”她含糊其辞地说完,眼神飘忽地扫了一眼远处的电梯间方向。

陈若曦端起桌上的水杯,指尖接触到温热的杯壁,感受着那一点微弱的热度。她走到巨幅的落地窗前,目光平静地向下俯视。街道上车流穿梭,行人如蚁。

目光落到恒业中心巨大、光洁如新的玻璃主入口处。

在那里,一个头发花白稀疏的老保安——不再是老王,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得多的面孔——正戴着崭新的帽子,一丝不苟地站立着,审视着每一个进入大厦的人。他的动作标准、姿势挺拔,脸上带着一种属于保安员的、职业化的专注和认真。

阳光穿过云层,在光滑如镜、映照着街道景象的玻璃幕墙上,划出一道刺眼的、跳跃的光斑。光斑之中,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尘埃在飞舞。

远处,新来的保洁大姐推着闪闪发光的清洁车,在明亮的电梯间进行日常打扫。电梯门如同巨兽紧闭的嘴唇,光洁的内壁倒映出她弯腰擦拭的身影。大姐一边擦着,一边似乎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仿佛在驱散某种看不见的阴霾。她擦得那么仔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任何残留的痕迹都彻底抹去。

陈若曦静静地看着。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状。冰冷,秩序,崭新,高效。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瞬间,当电梯光滑的镜面墙壁恰好捕捉到她的身影时——

陈若曦的嘴角,那抹原本平静的线条,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像是一个空洞的弧度。

又像是某种冰冷的告解。

阳光继续照耀着这座流光溢彩的摩天大厦,像一个巨大华丽、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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