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意识深处的嗡鸣瞬间拔高到极限!像是一根绷到极致的琴弦,发出濒死的尖啸!一个混杂了邪祟惊怒契约意念和绝望意念的碎片,如同炸开的弹片般猛烈地灌了进来!
“……毁约者……血肉磨粉……灵魂燃烬……深渊……”
“……印记……束缚……百年……必……灭你……”
“……异乡……黄泥……水草……骨……痛……恨……沉……”
无数怨恨的碎片冲击着大脑!其中一缕细微的、属于邪祟核心的怨毒意志带着不容置疑的烙印和强制力:
“……烙印此息……他日……”
最后一个指令尚未成型!
就在这意识冲击巅峰的瞬间,她的身体在泥石流冲击下猛烈一荡!后背重重地撞上身后那块巨大的礁石!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就是这一刻!
被束缚被撕扯的身体接触到了某物!冰冷的礁石表面,一处凹陷,里面镶嵌着半截锋利如刀的、不知是某种巨大鱼类的椎骨还是别的什么尖锐骨刺!那骨刺的尖端,正好硌在了她后腰被死死攥住的右手手腕下方!
那柄滚烫的雷劈桃木刀!刀柄末端!顶在了那锋利的白骨尖端!
几乎不需要任何思考!绝境中最后的本能!借着身体被冲击压向礁石的千钧之力!攥着桃木刀的右手猛地向前一送!手腕被扯得剧痛欲裂!刀柄末端那圆润但极其坚硬的木质,借助白骨尖角的锋利,狠狠地在她右手腕内侧一压、一划!
噗!
刀锋没有触及自己的皮肉,但一股温热的液体猛地涌出!不是手腕的血!是那只死死钳制住她手腕的、来自契约之力的“无形之手”!仿佛被那带着雷火之力的桃木刀和骨刺的奇异组合狠狠“刺穿”!一股阴冷的气息从手腕的束缚处骤然溃散!她感觉整条手臂一麻,手腕获得了瞬间的自由!
这股骤然释放的反冲力混合着身后冲刷的泥流,身体猛地向旁侧被推开!翻滚!
黑暗、窒息、剧痛……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短短几息,也许是永恒。她感觉身体被冲上了一处相对坚硬和略微高出泥面的地方,冰冷的空气重新灌满了她的肺部,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深重的腐臭。
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感觉要呕出自己的内脏,黑污腥臭的泥水不断从口鼻呛出。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那个怨毒烙印的碎片、邪祟溃散时那夹杂着恐惧和惊怒的嘶鸣、无数巨茧的摩擦声、泥沼的轰鸣……混乱的音符在她脑海里横冲首撞。
手腕那里灼痛无比,像是被火燎过,又像被某种无形之物烙印。
她挣扎着用被淤泥糊住的眼睛,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费力地辨认方向。浑浊的黑暗里,只有一点极其微弱的轮廓:是她拼命护住、蜷在旁边依旧昏迷不醒的陈远。还有……紧握在右手里、冰冷的木刀刀刃。上面似乎沾染了比淤泥更黑、更粘稠的东西,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于朽棺烧糊的气味。
头顶遥远的地方,传来微弱的、混乱的人声,像隔了千山万水:
“……跑了……真的跑了……”
“……山神怒了……”
“……祸害!两个祸害!”
“……滚!滚出青溪!永远别回来!”
那些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恐惧、愤怒和……被打破百年虚妄平衡后歇斯底里的绝望。
阿青艰难地撑起身体。后背的撞伤和手臂的拉伤火辣辣地疼。她和陈远所在的地方,似乎是泥沼边缘一处巨大礁石群的缝隙深处。她摸索着,扶起冰冷沉重的陈远。他依然昏迷,但鼻息似乎比之前要清晰、温热了一些。她吃力地拖着他,像拖着一块沉重的船锚,在巨大的礁石阴影下,一点点向着感觉中气流更冷、通向村中寒潭的那个巨大裂口的方向挪动。
黑暗无边无际。只有岩壁上偶尔落下的水滴,在淤泥表面溅起微不可闻的声响。石穴死寂得令人心慌。那庞大的泥沼漩涡,此刻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但平静深处却翻滚着一种被强行中断盛宴后的、更加暴戾狂躁的暗流。无数悬挂的巨茧在幽暗磷光中,仿佛比之前更剧烈地蠕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线极其暗淡的天光,混着水汽,从高处的某个狭窄裂缝里渗透下来,斜斜地打在潮湿冰冷的岩壁上。空气里腐朽血腥的味道淡了些,混入了更多冰冷生涩的水腥气。
阿青抬起头,看到了那个仿佛一线天的出口。那是她和陈远滚落下来的地方。狭窄的裂口依旧,崩塌的岩石堆积成凌乱斜坡。上面没有人。只有水,湍急的水声隐隐传来。那是村前的青溪河。
她扶住一块布满锋利苔藓的冷硬石头,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疲惫不堪、每一寸都仿佛被反复碾碎过的身体,用力拖起身后那个依旧昏迷、身体沉重的陈远。陈远的头无力地垂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襟沾满了黑绿色的恶臭淤泥,皱褶里糊着一层滑腻的腐败油膜。那张失血的脸上嘴唇干裂起皮,即使昏迷着也依旧眉头紧锁,带着惊惧后的疲惫。
出口下方,是奔腾咆哮的青溪河。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浮沫断枝,猛烈地撞击着狭窄河道两侧的巨岩,发出沉闷的轰鸣,像压抑着千万年的怨怒,溅起冰冷刺骨的水珠。
阿青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喘息。浑浊的河水就在脚下翻腾,卷起一个又一个冰冷的漩涡。水腥气浓烈得让人窒息。
她仰起脸,望向半山腰处那片死气沉沉的青溪村。崖壁上悬挂着的破败棚屋像是被岁月蛀空的蛹壳,此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有鸡鸣,没有狗吠,甚至没有炊烟。只有一片令人心惊的死寂。村子背后,那块巨大的石壁在惨淡的冬日天光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深褐色。石壁中央那片暗红的掌印纹路,在晦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边缘仿佛渗出些许新鲜的湿痕,猩红得像是刚刚涂抹上去的血迹。
身后,依旧是无边无际、粘稠冰冷的深渊。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漆黑泥沼,那些悬挂在黑暗里蠕动着的巨型人蛹,以及那双在污泥深处蛰伏的怨毒血眼……它们并没有消失。那源于百年前的一场谋财害命、被百年的恐惧与献祭扭曲滋养出的庞大恶念,如今契约的核心烙印被桃木刀撕裂出一角缺口,百年虚妄的平衡被强行打破。等待村子的将是什么?愤怒的报复?更贪婪的索取?或者某种更加不可名状的恐怖蜕变?
深潭之下,只残留下一缕极其微弱、几乎被水流声彻底掩盖的怨毒嘶鸣,如同垂死毒蛇的最后吐信:“……百年……必……灭你……诅咒……永世……”
水声轰鸣,将一切异响彻底吞没。
河谷的风,带着河底深处特有的阴冷湿气,如同无数冰冷的舌头,舔过阿青和陈远的身体。水珠沿着她额前濡湿的碎发滴落。她低头看向自己布满泥污和擦伤的右手腕内侧。
那里,本该光滑的皮肤上,突兀地印着一圈极其浅淡的痕迹。像是一个被火焰燎烧后留下的疤痕雏形,又像是一个扭曲变形的、刚刚开始凝固的血色掌纹,轮廓尚未清晰,却隐隐散发出阴冷的恶意。
身旁的陈远忽然发出了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呻吟。他的眼皮剧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发出挣扎的嗬嗬声,像是噩梦未醒。他猛地伸出冰凉僵硬的手,紧紧抓住了阿青同样冰冷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阿青被他带得身体一歪,险些跌坐下去。她强行稳住,反手用力握住他抖动的、冰冷的手指。那只手上沾满淤泥,皮肤冰冷,血液仿佛都己凝固。
“阿远?”她低声唤道,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陈远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空洞、涣散,瞳孔深处如同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灰雾,看不到熟悉的温和平静,只剩下被巨大恐惧撕扯后的混乱茫然。他首勾勾地盯着阿青的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像是不认识她,又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秒,他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攫住,猛地发出一声短促、尖锐到撕裂般的抽气,身体剧烈地向后蜷缩!那力量极大,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惊怖。
阿青紧紧攥着他的手,感受着他身体因剧烈恐惧带来的颤抖。那冰冷的皮肤下,是剧烈到极致的心跳。
河谷上方的风更大了,吹动着岸边的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阿青费力地支撑着陈远几乎失去控制的身体,吃力地挪动着脚步。她得找到一条安全的路下去。每一块滑溜的石头,每一丛尖锐的荆棘都在阻挡着他们。而身后的村落,那片死寂的崖壁,仿佛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牢笼。
就在她艰难跋涉着转向河岸更开阔些的下游方向时,眼角的余光扫过对岸更高处那一片浓密的、在风中摇晃作响的竹林边缘。
那里,在层层叠叠、发黄的竹叶缝隙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晃动。
一个佝偻、瘦小的黑色人影。
像一块突兀粘在阴暗竹林里的湿滑苔藓,静立在那里。那身黑色的衣服,仿佛吸走了周围所有的光线,与身后幽深的竹林阴影几乎融为一体,只有一点模糊的轮廓在竹影间摇晃着。
一只骨节突起、皮肤乌黑如同枯藤的手。那只手扶着一根插在泥地里的细长拐杖。那手扶着拐杖的杖身,似乎很用力,枯瘦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在昏沉的天色下格外刺眼。而那只枯槁的手,正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向青溪村,指向村后石壁上那片巨大猩红的掌印。
阿青浑身骤然一冷,如同被冰封的毒蛇缠住!一股强烈的、被某种无形之物盯上的恶寒瞬间穿透了她的脊背!她死死地盯住那点阴影!那佝偻的黑影却极其迅速地、像一个被无形之线牵引的木偶,悄无声息地向后一缩,瞬间被浓密的、摇曳不止的竹影彻底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那截指向石壁方向的枯槁指尖,却在阿青脑海里瞬间定格、放大——和宗祠古册上那个粗糙的、如同独眼的刻痕图案,诡异地重叠!王家!王郑氏!那本带血的册子还沉甸甸地贴在她的胸口!
风,不知何时停了。整个青溪河谷陷入一片死寂,唯余河水永不疲倦地撞击着岩石,发出单调而巨大的轰鸣,震得脚底发麻。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寂静笼罩下来。那是被打破了平衡后的死寂。恐惧并未消失,只是深深地沉淀了下去。
黑暗里,某个深邃角落,一缕细微的烟雾若有若无地升起。空气里,多了一丝极淡的、纸钱焚烧后的焦糊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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