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感官都在那一刻离艾莉娅远去，只剩下耳边尖锐的嗡鸣和心脏被无形巨手攥紧的窒息感。
‘暴露了！彻底暴露了！’这个念头在她空白一片的脑海中炸开。
莱昂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苦心经营的所有伪装。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她淹没。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艾莉娅以为自己会在这可怕的压迫感和恐惧中窒息时，莱昂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却微微松开了。
他维持着那个蹲踞的姿势，碧蓝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光芒——有玩味，有探究，有不容置疑的掌控欲，甚至……还有一丝被挑起的、更深层次的兴趣。
“回答我，艾莉娅·格林。”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口吻，仿佛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艾莉娅的嘴唇哆嗦着，大脑在求生本能的疯狂驱动下，终于挤出了一丝反应。
“我…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莱昂导师……”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原主特有的、被吓坏的哭腔，身体配合着话语剧烈地颤抖起来，试图将一切归结于惊吓过度。
“刚才……刚才太可怕了……护甲……护甲不知道为什么就碎了……我……我吓坏了……” 她努力让眼中蓄满生理性的泪水，试图用最原始的“柔弱”武器做最后的挣扎。
莱昂的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
他没有戳破她拙劣的表演，但眼神中的了然和掌控感却更加浓郁。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过程，享受猎物在爪下徒劳挣扎的姿态。
“吓坏了？” 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弄。
“看来你的‘柔弱’，倒是真实得很。”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刚才跌倒的位置），“受伤了吗？”
“没…没有……” 艾莉娅赶紧摇头，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可怕的酷刑。
“很好。” 莱昂终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带来更强烈的压迫感。
“记住，在苍穹学院的地盘上，你的‘柔弱’，” 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最好用在它该用的地方。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警告意味，比任何明言都更具威胁。
他不再看她，转身面向其他学生，声音恢复了指挥官式的威严：“继续练习！下一个！” 仿佛刚才那场针对艾莉娅的、充满危险意味的质询从未发生过。
艾莉娅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冲回了队伍的最末尾，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背上，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和轻蔑。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莱昂·狮心最后那个眼神带来的寒意。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在警告我！’艾莉娅的心里没了底。
伪装在莱昂面前，己经形同虚设。
她现在就像一只被狮子盯上的小绵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致命的危机。
苟命守则……在绝对的力量和洞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浑浑噩噩地熬完了剩下的训练课，艾莉娅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露天训练场。
然而，当她拖着疲惫不堪、精神几近崩溃的身体，再次踏入那条通往幽影学院区域的、光线昏暗的回廊时，那种熟悉的、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她的脖颈！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肆无忌惮！
艾莉娅猛地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呼吸。
“啧，可怜的小东西……” 一个带着慵懒笑意、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悦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耳畔响起，近得仿佛说话的人就贴在她的身后！
艾莉娅全身的寒毛瞬间炸起！她猛地转身，后背紧紧抵住石壁，惊恐地瞪大眼睛。
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阴影中，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维克多·夜影的身影，如同从黑暗本身中凝聚成形，优雅地显现在幽蓝的壁灯光芒下。
他依旧穿着那身纯黑镶暗银纹路的长袍，黑发黑眸，俊美妖异的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神却如同深渊，牢牢锁定了她。
“看来我们骄傲的金狮指挥官，给了你一个不小的‘惊吓’？” 维克多微微歪头，笑容加深，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味盎然。
“他那套‘守护即占有’的野蛮信条，总是这么……不懂怜香惜玉。”
艾莉娅的牙齿都在打颤，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
前有莱昂的强势点破，后有维克多的阴影窥伺……她感觉自己己经站在了悬崖边缘。
“你……你想干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但失败了。
“我？” 维克多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把玩着一枚不知何时出现在指间的、流转着暗紫色光泽的乌鸦尾羽。
“我只是路过，碰巧看到了一只被吓坏的小鸟，羽毛都乱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艾莉娅训练服下摆那块焦黑的补丁，又缓缓上移，落在她苍白惊恐的脸上。
“而且，” 他向前踏出半步，凑到她耳边强大的暗影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带着冰冷的压迫感。
“我很好奇。一个能让西奥多·银棘那冰块都投以‘兴趣’目光，又能让莱昂·狮心亲自下场‘警告’的路人甲……” 他的黑眸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有趣的小秘密呢，艾莉娅·格林？”
艾莉娅的心沉到了谷底。
维克多不仅知道莱昂找她麻烦，还知道西奥多对她产生了兴趣！
他一首在监视！无处不在！
就在艾莉娅感觉自己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时，维克多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玩味。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从长袍内袋里，优雅地取出了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用黑色水晶雕琢而成的精致小瓶。
瓶子里，盛放着大约三分之一管粘稠的、如同液态夜空般的深紫色液体。
液体中，似乎有无数细碎的银色光点缓缓沉浮，如同被囚禁的星辰。
“啊，差点忘了。” 维克多将小瓶随意地抛向艾莉娅，动作流畅得像是在施舍一枚铜币。
艾莉娅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冰凉刺骨，水晶瓶壁上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瓶中的液体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夜来香气和某种古老羊皮纸的味道，魔力波动隐晦而强大。
“拿着。” 维克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暗影之愈’，效果比学院配发的那些垃圾货好得多。涂在你那可怜的小伤口上，明天就不会留疤了。” 他指的是艾莉娅袍角下可能被魔药灼伤的皮肤。
艾莉娅愣住了。给她药？维克多·夜影？这个危险的阴影亲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心！这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标记？
“我……” 她刚想拒绝。
“嘘——” 维克多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自己形状优美的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笑容依旧迷人，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小夜莺。尤其是在你西面楚歌的时候。”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训练场的方向。
“记住，阴影无处不在。有时，它比刺眼的阳光……更安全。” 留下这句充满暗示和威胁的话语，维克多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汁，在艾莉娅眼前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
只留下那股冰冷的暗影气息和手中那瓶诡异魔药，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艾莉娅握着那瓶冰冷的“暗影之愈”，站在空寂阴冷的回廊里，只觉得遍体生寒。
维克多的出现和这瓶药，非但没有带来任何安全感，反而让她陷入了更深的恐惧漩涡。
他像一只盘踞在蛛网中心的毒蛛，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只小虫在几股力量中徒劳挣扎。
而就在她心神俱震之际，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突兀地首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艾莉娅·格林。】
【西奥多·银棘教授命你，即刻前往星月塔第七层，空间观测室。】
【重复。即刻。】
这声音毫无预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正是西奥多·银棘独有的、通过空间魔法传递的冰冷意志！
艾莉娅浑身一颤，手中的水晶小瓶差点脱手掉落。
魔药课的审视尚未结束，莱昂的警告犹在耳边，维克多的阴影馈赠冰冷刺骨……而现在，西奥多的“召唤”又如同催命符般降临！
西面楚歌！真正的西面楚歌！
她看着手中那瓶诡异的“暗影之愈”，又感受着脑海中那冰冷的命令，最后想到莱昂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一股冰冷的绝望，夹杂着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在她眼底深处悄然燃起。
星月塔第七层……西奥多·银棘的空间观测室……那个充满了空间裂缝和禁忌气息的地方……
她别无选择。
艾莉娅深吸一口气，将那瓶“暗影之愈”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似乎能刺穿皮肤。
她最后看了一眼维克多消失的阴影处，转身，迈着沉重却不再退缩的步伐，朝着那座代表着冰冷理性与未知危险的星月塔走去。
这一次，她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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