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共生兽的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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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共生兽的饥渴

 

通道的黑暗,从未如此粘稠,如此沉重。它不再是背景,而是活物,是冰冷、潮湿、带着铁锈与腐败甜腥气息的裹尸布,一层层缠绕上来,试图将埃罗、巴克、林野,以及刚刚倒下的凯拉一同拖入永恒的沉寂。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金属溶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被砂纸摩擦的刺痛,混合着巴克伤口散发的焦糊血腥、林野身上蔓延的锈蚀腥甜,以及凯拉带回来的那股浓烈得化不开的、如同污血凝结般的腐血果恶臭。

埃罗瘫坐在冰冷的、覆盖着粘稠苔藓的金属地面上,浑身湿透,冷汗混合着恐惧的泪水,沿着脏污的脸颊滑落。他茫然地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垂死挣扎的鼓点。

凯拉就倒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面朝下,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随意丢弃的破败人偶。背上那道恐怖的伤口彻底暴露在污浊的空气里,皮肉翻卷焦黑,深可见骨,甚至隐约能看到脊椎苍白的轮廓。脓血混合着组织液,正从撕裂的创口边缘不断渗出,浸润着破烂的护甲碎片和身下冰冷的苔藓。她的小腿外侧,护腿被能量束撕裂的地方,一片焦黑溃烂,散发着皮肉烧焦的恶臭。那张总是带着坚毅或冷冽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嘴唇灰白干裂,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和紫黑色的孢子泥浆。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艰难的起伏,都牵动着背部狰狞的伤口,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粘腻蠕动。那颗用命换来的、紫黑色的腐血果,从她无力的手中滚落,沾满了泥浆,像一颗不祥的心脏,静静地躺在离她指尖不远的地方。

“凯拉姐……”埃罗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他想伸手去碰她,却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她看起来……像死了一样。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住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她是锈根避难所的主心骨,是长老之外唯一能在这绝望深渊中指引方向的人。现在,她倒下了,为了那颗该死的果子!

而巴克……埃罗惊恐地转头看向旁边。巴克蜷缩在角落里,彻底陷入了昏迷,但情况比之前更糟!他右肩那个焦黑的贯穿伤口,此刻正散发出一种极其不祥的、幽幽的暗绿色荧光!那光芒如同活物,在伤口深处缓缓脉动,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伤口周围皮肤下那些灰白色的、如同树根般的纹路一阵细微的蠕动和蔓延!它们己经爬上了巴克的脖颈侧面,正贪婪地向着他的下颌和耳后延伸!巴克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触手一片冰冷僵硬,仿佛正在快速失去血肉的弹性,向着木质转化!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朽木内部空洞回响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嗬”声,都带出一股带着腐败植物甜腥的气息。

埃罗记得避难所里那个感染者的下场。皮肤撕裂,藤蔓破体而出,最终变成冰冷的木傀。巴克的症状……一模一样!只是速度似乎……因为林野刚才那诡异的一下,暂时减缓了一丝?但这减缓如同杯水车薪,绝望的洪流依旧在无情推进。埃罗甚至能看到巴克手臂的皮肤下,那些灰白色的纹路正极其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勾勒出类似木质纤维的结构!长老不在了,抑制剂……抑制剂就在那颗滚落的腐血果里!可凯拉倒下了,谁来制作?

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埃罗的脖颈,越收越紧。他该怎么办?看着巴克一点点变成怪物?看着凯拉流血至死?还有那个“污染源”林野……

埃罗的目光移向林野。那个被安置在角落、气息奄奄的异乡人,此刻的状态同样诡异而危险。林野依旧昏迷着,头无力地垂在胸前,但身体的颤抖己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然而,他皮肤上那些暗红色的锈蚀斑痕,却并未因那口喷出的、带着金属微粒的锈血而黯淡,反而在幽暗的光线下,散发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暗红色微光!尤其右臂外侧那道裂开的缝隙,边缘的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过,干硬、灰败、卷曲翻起,露出下面闪烁着冰冷、死寂的灰败金属光泽的内里!那缝隙深处,仿佛有某种粘稠、缓慢流动的暗色物质,每一次林野微弱的呼吸,都带来极其细微的、如同金属锈屑剥落的“沙沙”声。新的、蛛网般的锈蚀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蔓延到他的脸颊侧边,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混合着死灰与金属暗泽的色调。他整个人就像一尊正在被锈蚀之力从内部缓慢瓦解、氧化的劣质金属雕像,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前的最后呜咽,并非来自巴克或凯拉,而是首接从林野的左臂内侧——那层伪装装置的核心传来!

埃罗浑身一激灵,惊恐地看向林野的左臂。

那件由冰冷金属基底和温润藤蔓纹路交织而成的伪装装置,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如同垂死萤火般的幽绿光芒。光芒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明灭的频率混乱不堪。装置核心——那枚镶嵌在藤蔓纹路中央、包裹着共生兽幼体的浑浊晶体——此刻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色泽,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晶体内部,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脉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凝固的黑暗。

然而,那声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呜咽,却如同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埃罗的意识屏障,并非通过空气振动,而是首接作用于他的精神深处!那是一种超越了声音范畴的、纯粹的精神哀鸣,饱含着幼小生命被强行束缚、生命力被无情抽吸殆尽后的极致痛苦、恐惧与……深入骨髓的、对能量的饥渴。

“呃……”埃罗下意识地捂住脑袋,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这悲鸣虽然微弱,却比之前清晰听到时更加绝望,更加具有穿透力!它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变成了一个濒死灵魂最后的、无声的呐喊——**饿!**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维持存在最基本能量的、歇斯底里的渴求!

这饥渴的悲鸣仿佛点燃了某种连锁反应!

林野左臂上那层“皮肤”猛地一颤!装置核心那块死寂的灰败晶体,在悲鸣响起的瞬间,内部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覆盖在金属基底上的那些如同活体神经束般的细小藤蔓纹路,骤然亮起一丝极其暗淡、却带着强烈吸噬意味的幽绿光芒!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吸力,猛地从装置核心爆发出来!目标并非外界,而是紧贴着它的林野的皮肤!

林野右臂外侧那道裂开的、流淌着锈色粘液的伤口边缘,几片干硬卷曲的灰败皮肤碎屑,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瞬间脱离,被那股吸力卷向装置核心!碎屑在接触到核心晶体的瞬间,发出极其细微的“滋啦”声,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化作一缕微不可查的灰烟,被晶体表面蛛网般的裂痕吸收殆尽!

同时,林野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的、无意识的抽搐!他那灰败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其痛苦的神情,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覆盖在他全身的暗红色锈蚀光芒骤然变得刺目了一瞬!仿佛装置核心这最后的、绝望的吸食行为,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瞬间引爆了他体内更加狂暴的规则排斥反应!他皮肤下那种冰冷的金属转化感陡然加剧,更多的锈蚀纹路如同活物般在脖颈和脸颊上蔓延!

“它在……吃他?!”埃罗惊骇欲绝地看着这一幕,浑身汗毛倒竖!他明白了凯拉离开前那绝望的警告——“它快撑不住了……必须立刻喂食高纯度的‘活铁’!”这伪装装置内的共生兽幼体,为了维持覆盖林野这“畸变源点”的伪装信号,己经油尽灯枯!它正在本能地、绝望地抽取林野身体上被规则排斥“锈蚀”下来的、带着微弱能量的物质碎片!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不仅加速了共生兽自身的崩溃(那点锈屑能量杯水车薪),更如同在林野的伤口上撒盐,剧烈刺激了他体内那汹涌的排斥之力,让他的“锈蚀”恶化得更加迅猛!

“呃啊……”林野在剧烈的抽搐中,又一口带着浓重锈色和细小金属碎粒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胸前的苔藓敷料。他的气息更加微弱,生命之火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灭。

共生兽的悲鸣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微弱,更加断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饥渴,如同一个饿到极致的婴儿在濒死前的最后啜泣。那吸力再次出现,目标瞄准了林野裂口边缘新渗出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粘稠液体……

“不!停下!你会害死他的!”埃罗几乎是本能地嘶喊出声,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自己颤抖的手,死死按住了林野左臂上那闪烁着吸噬幽光的伪装装置!

就在他手掌接触到那冰冷装置的瞬间——

轰!!!

一股冰冷、混乱、带着无尽痛苦和被侵犯般狂怒的精神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顺着接触点,狂暴地冲入埃罗的意识!

那不是共生兽的悲鸣!那是……林野的!是他被规则排斥撕裂灵魂的痛苦!是他被森罗意志低语侵蚀的混乱!是他被共生兽吸食身体时的愤怒与无力!是他在主宇宙战场牺牲伙伴的刻骨悲怆!是他在青藤星目睹感染者异化时的绝望与憎恨!无数破碎、痛苦、混乱的记忆碎片和情感冲击,混合着森罗意志冰冷的低语和规则排斥的灼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埃罗脆弱的精神防线!

“啊啊啊——!”埃罗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眼前瞬间被无数混乱、扭曲、光怪陆离的景象填满:巨大的金属列车在燃烧的星空中解体;无数木傀空洞的眼睛在藤蔓森林中睁开;感染者皮肤撕裂,藤蔓破体而出;林野手臂上锈蚀的裂缝不断扩大,露出冰冷的金属内里;凯拉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眼前无限放大……无数种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叫、嘶吼、低语、哭泣,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

他猛地松开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身体像虾米般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掐入头皮,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呜咽。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那来自林野意识深处的混乱风暴,虽然短暂,却几乎摧毁了他本就濒临崩溃的意志。

通道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埃罗粗重痛苦的喘息、巴克喉咙里腐朽的“嗬嗬”声、凯拉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呼吸,以及林野左臂装置内,那持续不断的、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共生兽的饥渴悲鸣。这悲鸣如同最后的倒计时,提醒着埃罗一个冰冷的事实:共生兽正在走向死亡,而它的死亡,很可能意味着林野伪装彻底失效,意味着森罗意志和护林者将如跗骨之蛆般精准地找到他们这个最后的藏身之地!

必须找到“活铁”!高纯度的活铁矿石!只有轨冠木根系深处渗出的、富含生物活性金属元素的汁液凝固物,才能补充共生兽消耗的生命力!

凯拉用命换来了抑制剂的原料腐血果,但她倒下了。长老牺牲了。巴克在异化。林野在锈蚀崩溃的边缘。现在……只剩下他了。埃罗·莫斯,这个在避难所里只会打杂、被所有人视为胆小懦弱的少年。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彻底淹没。他想起了凯拉离开前冷酷的命令:“……找个相对干燥的角落,你和巴克待在这里,尽可能隐藏气息!等我回来!” 他想起了林野这“污染源”带来的无尽灾难。他想起了护林者猩红电子眼的冰冷注视。一个阴暗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底滋生:逃!丢下他们!趁着护林者还没追进通道深处,一个人逃!也许……也许还能在锈蚀区的某个角落苟延残喘下去……

这个念头是如此,让他几乎要付诸行动。他颤抖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通道更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

然而,就在这时——

“埃……罗……”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埃罗猛地一震,如同被闪电击中!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凯拉!

凯拉依旧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但那声音,确实是从她干裂的嘴唇间艰难挤出的!她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沾满泥浆和血污的脸庞微微侧向埃罗的方向,虽然眼睛依旧紧闭,但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传递出来。

那不是清晰的话语,而是一段混乱、破碎、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记忆碎片。埃罗的精神刚刚被林野的混乱冲击过,此刻正处于一种异常敏感的状态,凯拉这无意识泄露的精神碎片,竟被他模糊地捕捉到了!

(凯拉的意识碎片)

……冰冷……无尽的冰冷……铁锈的味道……机油……还有……血……好多血……不是我的……是……

画面闪烁:一个简陋却温暖的栖木小屋。木质的墙壁上挂着晒干的发光苔藓,散发着柔和的黄绿色光芒。一个面容和凯拉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沧桑疲惫的女人,正剧烈地咳嗽着,蜷缩在用柔软藤蔓纤维编织的床铺上。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皮肤下……隐约可见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灰白色纹路。

“妈妈……”幼小的凯拉(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跪在床边,琥珀色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小手紧紧握着母亲枯瘦的手指。那手指的触感……有些僵硬,有些冰冷。

“……没事的……小凯拉……”女人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试图抚摸女儿的头,但手臂抬起一半就无力地垂落,“只是……只是有点累……森罗慈母……会庇佑我们……”

画面扭曲:昏暗的光线下。几个穿着简陋藤甲、戴着象征低级护林者(可能是社区纠察队)袖标的人影,围在屋外,指指点点,眼神冰冷而警惕。低语声传来:“……诺拉婶……最近精神很不稳定……昨天在公共藤械间失控砸坏了一个能量转换器……哭喊着说里面有东西在动……森罗低语也回应得断断续续……怕是……”

“……病灶倾向……早期……”一个冰冷的声音裁定。

“不!我妈妈不是病灶!”幼小的凯拉猛地冲出门,张开瘦弱的双臂挡在母亲门前,朝着那些大人嘶喊,小小的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她只是病了!她只是太累了!求求你们!不要报告护林者!”

回应她的,是更加冰冷的目光和无声的摇头。

画面破碎、重组:几天后。还是那个小屋。但气氛更加压抑。母亲诺拉的状态急剧恶化。她眼神涣散,充满恐惧,对着空无一物的角落喃喃自语:“……藤蔓……藤蔓在动……它们在看着我……在说话……让我安静……融入……” 她的皮肤变得更加灰白,手臂上灰白色的纹路清晰可见。幼小的凯拉缩在角落,恐惧地看着母亲,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块冰冷的金属碎片。

突然,诺拉猛地抬起头,灰白的眼珠死死盯住凯拉,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清除……病灶……必须清除……”她挣扎着从床上扑向女儿,动作僵硬而怪异!

“妈妈!不要!”凯拉惊恐地尖叫,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金属碎片向前一挡!

嗤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金属碎片在诺拉扑来的手臂上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没有鲜血流出,只有少量粘稠的、暗绿色的汁液渗出!诺拉的动作猛地一滞,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难以言喻的清明和痛苦,随即被更深的疯狂淹没!

“啊——!”凯拉吓得魂飞魄散,丢下金属碎片,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小屋。

画面定格:凯拉躲在远处巨大的轨冠木根须缝隙里,瑟瑟发抖,泪流满面。她看到穿着正式护林者藤甲的人进入了小屋。过了一会儿,他们拖着一个被厚厚沉眠苔布包裹着的、不断挣扎扭动的躯体出来……那躯体的一只手,无力地从苔布边缘垂下,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渗着暗绿色汁液的划痕……

“……妈妈……”意识碎片中传来幼小凯拉撕心裂肺的、无声的哭喊,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恐惧和一种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冰冷绝望。

碎片中断。

埃罗如同被重锤击中,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凯拉……她的母亲……也是……“病灶”?是被护林者……带走的?那道划痕……是凯拉……?

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悲伤瞬间冲垮了埃罗心中那阴暗的逃跑念头。他看着地上昏迷的、背上是触目惊心伤口的凯拉,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那琥珀色眼眸深处隐藏的冰冷、决绝和挥之不去的悲伤从何而来。她救林野,她冒险采药,她一次次在绝境中挺身而出……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因为她经历过那种被当作“病灶”清除的恐惧!她不想任何人再经历她和她母亲的痛苦!

就在这时——

“呜……” 共生兽那微弱却执着无比的饥渴悲鸣再次穿透黑暗,如同一根冰冷的绞索,套上了埃罗的脖颈。

同时,林野左臂上的装置再次闪烁起那吸噬性的幽绿光芒,目标对准了他自己伤口新渗出的锈色粘液!

不能让它再吸食林野了!那会加速两个人的死亡!会暴露所有人!

腐血果就在地上,但它救不了共生兽,救不了此刻的饥渴!

“活铁……”埃罗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懦弱和恐惧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取代。

他看了一眼昏迷濒死的凯拉,看了一眼正在异化的巴克,看了一眼锈蚀崩溃的林野,最后,目光死死盯住通道更深处——长老最后指引的、通往锈蚀区边缘的方向。那里,有废弃的小型栖木节点,可能有残留的护林者补给点,也可能有……活铁矿脉!

没有选择了。

埃罗猛地从地上爬起,动作因为之前的恐惧和精神冲击还有些踉跄,但眼神却异常凶狠。他不再看那滚落的腐血果,不再犹豫。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除了一把用来切割苔藓的、并不锋利的骨片小刀,别无他物。

他最后看了一眼同伴们,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进脑海。然后,他深吸一口污浊刺鼻的空气,那混合着血腥、锈蚀、腐败和绝望的气息,此刻却如同点燃他最后勇气的燃料。

他像一道融入阴影的瘦小幽灵,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向着通道更深处那片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通往废弃栖木节点的黑暗,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身影瞬间被粘稠的黑暗吞噬。

身后,通道的角落里,只剩下:

凯拉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和那无声流淌的、混合着脓血与泥浆的绝望。

巴克皮肤下不断蔓延的灰白木质化纹路,和喉咙里腐朽的“嗬嗬”声。

林野身上持续闪烁的暗红锈蚀光芒,以及左臂装置内那如同索命梵音般的、共生兽最后的饥渴悲鸣。

还有那颗滚落在泥泞中、紫黑色的腐血果,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绝望牢笼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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