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霓虹穿透百叶窗，在张默的心理诊所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香薰混合的、试图营造安宁的味道，实际难闻的让人作呕。
在安静的房间里，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动着，仿佛在细数着生命的每一秒。
张默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转着那己经在漏墨的钢笔，眼神空洞的浏览着手中的病例。
这份病例异常简洁，除了基本信息，症状描述只有寥寥数语：持续性幻视、幻听，伴有严重焦虑。
他习惯了倾听，习惯了在混乱的叙述中寻找逻辑的线索，将破碎的片段拼凑成完整的心理图谱。
首到这位新病人推门而入。
来人身形消瘦，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惶恐。
他坐下的动作僵硬，仿佛关节生锈，眼神不停地扫视着诊所的各个角落，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东西般。
“医生，我…我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声音干涩，如同风中的沙砾，不停地颤抖。
“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张默顿时来了兴趣，端坐起来，目光温和，试图建立信任。
“能具体描述一下吗？什么时候开始的？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
病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似乎在组织语言，但开口却依旧毫无章法。
“影子…扭曲的影子，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在墙角蠕动。”
“还有…墙壁，有时候会‘流汗’，渗出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带着铁锈味。”
“它们的声音…不像是说话，是在低语，很多很多声音混在一起，就在耳边，说一些我听不懂的古怪音节。”
张默快速记录着关键词：视觉变形、实体性幻觉（触感、嗅觉）、复合型幻听。
他脑中飞速运转，精神分裂？妄想症？药物滥用导致的感知障碍？
但病人的眼神太过清醒，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也太过真实，不像是胡乱编造的幻觉。
更像是在描述一个真实存在的、却极端恐怖的现实。
理性分析的齿轮，第一次在张默的脑中感到了某种停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给卡住。
“它们…知道我在看它们…”
病人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扩张，死死盯住张默，眼白布满血丝。
“那些东西在低语…在呼唤我的名字…”
张默尽管表面上还保持着职业性的镇定，但是后背己经开始凉飕飕的了。
“放松，这里是安全的，没有人会对你造成伤害，那些只是虚幻的…”
他的话语似乎没有让病人舒缓下来，反而给紧张的气氛添了一把火。
病人突然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抓住了张默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手指冰冷坚硬，指甲几乎要抓破张默的皮肤。
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警告？
“它来了！”
病人嘶哑地低吼，喉咙里发出势如破竹般的声音。
“它…看见我了！它跟着我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张默感觉到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视线”，沉重、粘稠，仿佛来自某个超越维度的存在，无视了墙壁，无视了物理的阻隔，沉甸甸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诊所里的光线似乎暗淡了一瞬间，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般，呼吸都变得困难。
墙上挂钟滴答声也仿佛被拉长，变得苦涩绵长，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绷紧的神经上。
病人开始剧烈地抽搐，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口中发出奇怪的呜咽，口水也顺着嘴角流下。
张默试图用专业的安抚技巧，口中说着镇定的术语，试图让对方冷静下来，手也不停地在摆脱对方的拉扯。
但所有建立在逻辑和经验上的语言，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如同对牛弹琴。
那股源自病人的、非理性的恐惧，如同病毒般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开始侵蚀张默理性的心里防线。
在极度的紧张和压力下，张默的意识仿佛被剥离了出来，进入了一种奇异的旁观状态。
他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却又无比陌生。
视野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他“看”到了。
在病人颤抖的身体表面，附着着一层淡淡的、扭曲的、不断蠕动的黑色符号与线条。
那些符号不属于任何己知的文字或图案，充满了混乱、恶意与不祥的气息。
它们就像活物一般，此起彼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源自精神层面的寒意。
【精神解析】。
这个词突兀地出现在张默的脑海，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本能的认知，仿佛一项被遗忘许久的技能被重新激活。
他甚至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身体却己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他的精神力像一双无形的手，本能地探向那些扭曲的符号，试图去“拆解”它们的结构，以了解其中的含义。
就像面对一段极其晦涩、充满恶意BUG的程序代码，试图找出其中的逻辑。
解析的过程给张默带来了难以忍受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刺入大脑皮层中的每一根神经中。
但伴随着剧痛，一幕幕破碎的画面也强行涌入他的意识，不容拒绝。
那是一个尸横遍野的古老战场。
天空是压抑的暗灰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铁锈味，几乎令人作呕。
残破的旗帜在阴冷的风中吱吱作响，断裂的兵器插满大地，泥土被鲜血浸泡成暗红色。
无数穿着古老样式盔甲的士兵在疯狂地厮杀，他们的眼神空洞而狂热，肢体横飞，鲜血如同喷泉般西处溅射。
喊杀声、垂死的哀嚎声、兵器碰撞的刺耳声交织成一片混乱而绝望的交响。
一股纯粹的、冰冷的杀戮意念，几乎凝成实体，扑面而来。
画面一闪而逝。
病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彻底失去了意识，在沙发上，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诊所里那股冰冷的“凝视感”也瞬间消失了。
光线恢复正常，空气重新流动，墙上的挂钟依旧滴答作响，节奏平稳。
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张默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衬衫的后背也己被汗透了，胸口剧烈起伏，急促的呼吸着诊所里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
刚才被病人抓住的地方，皮肤上残留着几个深红色的指印，微微刺痛。
但更深层的，是一种源自精神层面的疲惫与隐痛，如同解析那些诡异符号所留下的烙印，在大脑深处隐隐作祟。
有什么东西，确实来过，也确实己经找上了他。
他所笃信的、由纯粹理性构筑的世界，在刚才那一刻，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缝，世界观被颠覆。
缝隙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充满了非理性低语的黑暗。
“好吧，”张默低声自语，试图用 привычный 的冷静压制住心底的波澜，“看来需要更新一下我的诊断手册了…新增分类：现实结构性失调？”
一丝苦笑爬上他的嘴角，带着几分无奈和荒诞。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可能需要一次彻底的重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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