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身体因连年操劳、猜忌伤神以及早年服食丹药的积毒,本就每况愈下。文鸳和年世兰利用执掌六宫和协理皇帝部分膳食之便,开始了那“杀人无形”的最后一步。
她们没有选择剧毒,那样痕迹太重。而是由精通药理的年世兰亲自调配,将几种性质相冲、长期混合食用会缓慢损伤脏腑、耗竭元气的食材和药材,巧妙地融入皇帝的日常饮食与“滋补”药膳之中。
· 皇帝喜食鹿肉温补,便在鹿肉炙烤时,特意选用性寒的泉水浸泡,并佐以大量性寒的苦瓜、紫菜。
· 进补的参汤中,加入微量的、与参性相克且不易察觉的藜芦粉末。
· 皇帝批阅奏折至深夜,常饮浓茶提神,便在他最爱的雨前龙井旁,配上几碟用蜂蜜(甘缓)和性寒的贝类(如牡蛎)制作的精致点心。
· 甚至皇帝常点的安神熏香里,也掺入了微量能令人精神亢奋、实则透支心力的曼陀罗花粉。
这些搭配,单看每一样都无比正常,甚至美味滋补。但日积月累,在人体内相互作用,如同无数把看不见的钝刀子,缓慢而坚定地切割着雍正的生命力。他的咳嗽越来越频繁,精力越发不济,脾气却愈发暴戾无常,唯有在看到聪慧可爱的弘晅时,眼中才有一丝短暂的柔和。
文鸳和年世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们侍奉得更加“精心”,言语更加“温顺”,将皇帝的每一分衰弱,都归咎于“操劳国事”和“前朝余孽带来的忧愤”。岁岁有时看着皇帝蜡黄的脸色,会小声问文鸳:“皇帝大叔看起来好累啊……他是不是快……” 文鸳总是沉默,只是眼底的悲悯更深。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夜,圆明园。
皇帝再次咳喘不止,这一次,竟咳出了黑色的血块!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悸和窒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他挣扎着看向守在一旁的文鸳和懵懂的弘晅,又看向殿外沉沉的夜色,眼中充满了不甘、恐惧和对权力的无限眷恋。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
“皇上!皇上!”文鸳扑到榻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惶与悲痛,紧紧握住皇帝冰冷的手。
雍正的目光死死盯着她,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怀疑,有愤怒,最终却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绝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嘴唇翕动,终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手臂颓然垂下,一代帝王,带着满腹的猜疑与未尽的野心,在皇后与幼子的“陪伴”下,龙驭上宾。
“皇上……驾崩了——!”苏培盛带着哭腔的尖利宣告,刺破了圆明园的夜空。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先帝遗诏的安排下,年仅六岁的皇七子弘晅,在生母皇太后瓜尔佳氏的扶持下,登基为帝,改元“永熙”。尊生母瓜尔佳氏为圣母皇太后,上徽号“昭懿”。尊年贵妃为皇贵太妃。
新帝年幼,昭懿太后垂帘听政。她以铁腕手段迅速稳定朝局。瓜尔佳氏一族权势达到顶峰:鄂敏为首席军机大臣,领班议政王大臣;鄂尔泰掌控户部与部分兵权;族中子弟遍布要职。年家亦因从龙之功和太后信任,其侄子年富、年兴等在军中担任要职,统领京畿重兵,成为太后掌控军权的得力臂助。大清进入了“二圣临朝”的永熙初年,表面承平,实则暗涌着太后与外戚的绝对权威。
岁月如流,永熙十年,皇帝弘晅己十六岁,在太后的精心培养和鄂敏等辅政大臣的教导下,己显露出沉稳明睿的帝王之资,开始逐步接手政务。文鸳(昭懿太后)感到时机己然成熟。
这一日,她召来己是皇贵太妃的年世兰。
“世兰,”文鸳屏退左右,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她看着年世兰,这位陪伴她走过腥风血雨、共享权力巅峰的盟友,眼中少了几分太后的威仪,多了几分旧友的感慨,“这紫禁城,困了我们大半辈子。如今晅儿长大了,能担起江山了。哀家……想走了。”
年世兰微微一怔,随即眼中也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是啊,从华妃到皇贵太妃,她在这金丝牢笼里,也耗尽了最好的年华。
“姐姐想去哪里?圆明园?还是京郊行宫?”她问道。
文鸳轻轻摇头,目光投向殿外广阔的天空,仿佛要穿透宫墙:“圆明园?不过是个更大的笼子。哀家想去看看真正的天地。”她顿了顿,看向年世兰,眼神锐利而充满鼓励,“世兰,你难道就甘心在这富贵牢笼里,抱着太妃的尊荣,了此残生?你骨子里流的,是将门虎女的血!你年少时的梦想,是像父兄一样,纵马疆场,保家卫国!而不是在这深宫里,与脂粉钗环为伍!”
年世兰浑身剧震!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几乎被遗忘的热血与渴望,被文鸳这番话瞬间点燃!她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苦笑道:“太后……我……我老了,而且身为太妃,如何能……”
“如何不能?!”文鸳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哀家说你能,你就能!西北边疆,你侄子年兴虽勇猛,但资历尚浅,需有至亲长辈坐镇后方,统筹调度,稳定军心。你,年世兰,以皇贵太妃之尊,奉哀家懿旨,代天巡狩,抚慰边军,督察防务!哀家会给你一道密旨和信物,边关将领见之如见哀家!至于身份……对外只称你思念先帝,前往西北为先帝、为社稷祈福静修。哀家会安排好一切,让你‘悄无声息’地离开这牢笼!”
年世兰看着文鸳,看着她眼中那份理解和为她铺就的、通往自由的坦途,泪水瞬间涌出。这不是伤感的泪,而是解脱与感激的泪!她猛地跪下,不是以臣妾之礼,而是如同当年在闺中,向着最知心的姐妹:“世兰……谢姐姐成全!此恩此德,永世不忘!边疆有我在一日,定为姐姐、为晅儿、为大清,守好国门!” 这一刻,她不再是皇贵太妃年氏,而是那个曾梦想仗剑天涯的年家女儿——年世兰!
数日后,一支低调却精悍的车队驶出紫禁城,名义上是昭懿太后前往圆明园颐养天年。行至京郊岔路,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悄然分离,向着西北辽阔的戈壁草原,疾驰而去。年世兰掀开车帘一角,回望那越来越远的、困了她半生的巍峨宫墙,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而充满生气的笑容。
文鸳在圆明园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也是相对平静的十几年。她看着儿子弘晅日渐成熟稳重,将朝政治理得井井有条,与皇后恩爱和睦,子嗣繁盛。瓜尔佳氏在她的余荫和皇帝的刻意扶持下,根深叶茂,真正实现了“重铸荣光”的誓言,成为大清第一显赫的满洲勋贵。年世兰在西北,虽未真正领兵冲杀,但以其尊贵身份、过人的胆识和对军务的敏锐,成为了西北军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年家亦在军中威望更隆,实现了另一种形式的“将军梦”。
岁月无声,带走了青春与锋芒。晚年的文鸳,常常独自坐在湖心亭中,望着浩渺的烟波,手中着那支陪伴了她一生、光泽依旧璀璨的赤金红宝石步摇。她很少再回忆那些惊心动魄的宫斗,那些染血的算计。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看透了世事沧桑。
永熙二十五年,冬。
七十三岁的昭懿皇太后瓜佳氏,于圆明园长春仙馆安详离世。临终前,她屏退所有人,只留那支步摇在枕边。没有遗言,面容平静,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释然的弧度。
就在她气息断绝的瞬间,一道常人无法看见的、柔和的白光从她身体中缓缓升起,凝聚成新月那清冷绝尘的身影。岁岁早己等在一旁,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努力忍着不哭出来。
新月低头,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那位结束了波澜壮阔一生的女子。她抬手,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一道闪烁着星辉的时空裂缝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内。
“走吧,岁岁。”新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
新月牵起岁岁的手,步入那流转着无尽星辰光华的裂缝之中。在身影即将完全消失的刹那,她清冷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在寂静的室内留下最后的回响:
“这段路是我也是她(真正的文鸳)走的复仇之路,她走到了终点。权欲之巅,她站到了最后。家族荣光,她亲手重铸。这盘以命运为棋局、以血肉为筹码的博弈,她赢了所有。只是……岁岁,你看那深宫的月光,可曾真正照亮过她眼底的寒冰?这世间,从无真正的赢家。”
星辉流转,裂缝弥合。圆明园的长春仙馆内,只余下一室檀香,和一位静静沉睡、结束了传奇一生的太后。那支赤金红宝石步摇,在她枕边,依旧闪烁着冰冷而耀眼的光芒,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一个关于紫禁城、关于权力、关于复仇与野心的,永不落幕的故事。而浩瀚的时空隧道中,新月与岁岁的身影,再次踏上了寻找与修复下一个故事的旅程。岁岁擦干眼泪,用力点头:“嗯!岁岁懂了!文鸳小姐姐的故事结束了,但还有好多好多小世界的故事,等着我们去帮忙呢!” 星光,在她们身后,铺成了一条无尽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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