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灯市常暖,与君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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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灯市常暖,与君伴

 

马车刚过朱雀门,萧玦忽然让赵二把车停在街角。他望着街对面飘起的糖画幌子,又看了看林晚扒着车帘的侧脸——她眼里映着市集的热闹,像藏了片碎星子,忽然开口:“要不要……下去走走?”

林晚愣了愣,转头时正撞进他眼里。他耳尖还红着,却比刚才买糖画时镇定些,指尖无意识着拐杖上的棉垫:“听说东安市场的花灯巷今晚挂了新灯,还有……你上次说想尝尝的那家‘桂香斋’点心。”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柴房,他翻来覆去时说的梦话:“晚晚从没见过京城的灯……该带她去看看。”此刻见他望着市集的眼神,像个攥着压岁钱想给心爱物件买单的少年,鼻尖忽然一暖。

“好啊。”林晚拽了拽他的袖子,“不过得先找家布庄,给王爷换件体面的外衫——您这袖口沾着的糖稀,被熟人看见要笑话的。”

周猛早跳下车找布庄去了,赵二蹲在车边数铜钱:“将军带林姑娘逛市集,得备着点碎银子,姑娘刚才看那盏兔子灯时,眼睛亮得跟狼崽见了肉似的。”石头在旁补刀:“将军等会儿可别像买糖画那样,摸出‘共安’木牌当钱用。”

萧玦的耳尖红得透了,却没反驳。林晚从布庄出来时,手里拎着件月白长衫,是她刚才按他的尺寸挑的——她记得他肩宽,特意让掌柜多放了两寸松量,怕勒着旧伤。他换衣裳时,她站在布庄门口等,听见里面周猛低声笑:“将军扣扣子的手都在抖,比当年穿雁门关的铁甲还紧张。”

进了东安市场,喧嚣瞬间裹了过来。卖花姑娘的篮子里晃着新摘的晚香玉,糖画老汉的铜勺在青石板上绕出龙形,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啪”地一响,围观众人齐声叫好。林晚被个捏面人的摊子绊住脚,盯着那捏狼毒花的面人出神,没留意身后有人撞过来,萧玦伸手就将她往怀里带——拐杖在地上顿得“笃”一声,稳得像当年在雁门关撑住断裂的城楼。

“小心些。”他的声音混在市集的喧闹里,轻得像羽毛,却烫得林晚耳尖发麻。她转头时,正看见他望着捏面人摊子,忽然对老汉说:“要两朵狼毒花,一朵带花苞的。”

面人捏好时,他把带花苞的那朵往她手里塞,自己捏着另一朵,指尖蹭到她的掌心,像有小火星窜过去。赵二在旁扯着周猛的袖子笑:“将军这是把林姑娘当狼毒花护着呢,连面人都要挑带花苞的,怕捏重了伤着。”

走到花灯巷时,暮色己漫上来。巷子里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得青石板路泛着暖光。有孩童提着兔子灯跑过,灯笼穗子扫过林晚的裙角,她笑着去追,萧玦拄着拐杖跟在后面,步幅虽慢,眼神却始终黏在她身上——她停在盏绣着薰衣草的灯笼下时,他忽然从袖袋里摸出个小纸包,是刚才路过香料铺买的薰衣草香粉,纸包上还歪歪扭扭写着“晚晚”两个字。

“给你的。”他递过来时,纸包被汗浸湿了一角,“比你上次晒的干花,香得久些。”

林晚刚接过,就被巷口的猜谜摊子勾了去。摊主举着个灯笼,上面写着“共安”二字,笑道:“哪位公子姑娘能猜出这两个字的意思,赠一对琉璃灯!”

萧玦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是两个人守着安稳日子。”

林晚转头看他,灯笼的光落在他眉骨的旧疤上,竟柔和得像被月色洗过。她忽然踮脚,从他鬓角摘下片不知何时沾着的晚香玉花瓣,往他掌心塞:“那咱们就赢那对琉璃灯,挂在廊下,跟狼毒花作伴。”

猜中谜语时,摊主刚把琉璃灯递过来,就见周猛拎着个食盒跑过来:“将军,林姑娘,桂香斋的桂花糕刚出炉,热乎着呢!”盒子打开时,甜香漫出来,林晚刚要拿,却被萧玦拦住——他先挑了块边缘最软的,吹了吹才递过来:“刚出炉的烫,慢点吃。”

她咬了口桂花糕,甜糯的香气里忽然尝到点别的滋味——是他指尖沾过的薰衣草香,混着灯笼的暖光,像把安稳日子的模样,嚼得扎扎实实。

往回走时,萧玦的腿有些乏了,林晚扶着他坐在巷口的石阶上。远处的戏楼传来咿呀唱腔,近处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晃,他忽然从怀里摸出块新刻的木牌,比“共安”小些,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常伴”。

“我以前总觉得,京城的繁华是别人的。”他低头着木牌,旧疤在灯光下泛着浅白,“遇见你才知道,牵着个人的手逛市集,看灯笼,吃块热糕……这才是日子该有的模样。”

林晚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他的拐杖倒在地上,她的裙摆扫过他的裤脚,两人手里的琉璃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像把“常伴”两个字,轻轻敲在了心上。

赵二他们早识趣地躲去了街角,石头蹲在戏楼墙根下磨刀,忽然对周猛说:“将军现在的样子,比当年守着雁门关时,眼里的光更亮些。”周猛“嗯”了声,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是林晚刚才塞给他的,甜得很,像这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回王府的马车里,林晚靠在萧玦肩上打盹,手里还攥着那对琉璃灯。他低头看她,月光从车帘缝里漏进来,照得她睫毛像沾了霜。他忽然想起刚进京城时,自己鼓足勇气说“下去走走”的模样,那时有多紧张,此刻就有多踏实——原来繁华从来不是街景有多热闹,是身边有个人,能让你敢把笨拙的心意,摊开在灯笼底下,晒得暖暖和和的。

车过月牙桥时,林晚忽然醒了,指着桥边的夜市笑道:“下次来,咱们买那盏会转的走马灯好不好?”

萧玦握紧她的手,掌心的“常伴”木牌硌着肉,却暖得很:“好,以后年年都来。”

廊下的狼毒花早己歇了,新花苞在夜里悄悄鼓着。萧玦把琉璃灯挂在花架旁,林晚蹲在花前浇水,忽然听见他在身后说:“晚晚,我以前总想着报仇,忘了这世上还有糖画的甜,灯笼的暖。是你让我知道……安稳日子,得两个人慢慢逛,才不算辜负。”

她回头时,正看见他弯腰捡那朵面人狼毒花——刚才逛市集时掉了,他捡起来吹了吹灰,小心翼翼地放在花盆边,像怕碰碎了这段刚冒头的、甜丝丝的日子。

第二日晨光漫进廊下时,林晚正蹲在狼毒花前换土。琉璃灯的光晕还残留在花瓣上,昨夜萧玦捡回来的面人狼毒花被她摆在花盆沿,花苞对着真花的新蕊,像两个悄悄较劲的小家伙。

“小心土凉。”萧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拄着拐杖站在台阶上,手里端着个青瓷碗,碗里是温热的枣泥粥——周猛说他今早天没亮就蹲在灶房,让厨子教他熬粥,结果把糖罐打翻了,灶台上沾的糖霜能画出只兔子。

林晚仰头接碗时,鼻尖蹭到他的衣袖,闻到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是他昨夜偷偷往衣料上撒了点香粉,怕她嫌药味重。“王爷熬粥时,没把锅烧穿?”她故意逗他,勺子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在说“我知道你费心了”。

萧玦耳尖发红,蹲下身帮她扶着花盆:“石头说,狼毒花喜干,得用筛过的细土。”他指尖捏着小铲子,动作慢得像怕碰疼花根,忽然低声道,“昨儿灯市上,有个老先生说……相爱的人一起种花,花会开得更旺。”

林晚的手顿了顿,土粒从指缝漏下去,落在他的鞋面上。他却没动,任由那些碎土沾着,像接住了她不小心漏出来的心跳。

正说着,赵二捧着个木架子跑进来:“将军,林姑娘,这是石头连夜做的花架,能把琉璃灯挂得更高些,风吹不着!”那架子做得不算精巧,边角还带着毛刺,却在最上层留了个小凹槽,刚好能放下那对“共安”“常伴”木牌。

萧玦刚要伸手接,林晚却先一步扶住架子:“我来挂灯。”她踩着小板凳往上够,裙角扫过他的肩膀,他下意识伸手扶她的腰,掌心触到的布料带着阳光的暖,像握住了团不会化的春阳。

挂好灯时,晨光穿过琉璃,在地上投出片碎金似的光斑。林晚忽然指着光斑笑:“您看,像不像灯市上的糖画?”萧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忽然起身往书房走,回来时手里攥着把刻刀和块梨木——他想刻两只兔子,像糖画那样,一只踩着另一只的尾巴,在木牌上永远挨在一起。

“刻坏了三只了。”他把刻废的木片递给她,上面的兔子不是缺了耳朵就是断了腿,“周猛说我当年刻兵符都没这么笨。”

林晚拿起块废木片,用指甲在上面划了道弧线:“兔子的耳朵该软些,像这样……”她的指尖划过他的指腹,带起阵微痒,他忽然攥住她的手,把刻刀塞进她掌心:“你教我。”

两人头挨着头凑在木牌前,他的拐杖斜靠在廊柱上,她的发绳松了,一缕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下巴。周猛和赵二扒着月亮门看,赵二刚要笑,被石头拽了拽袖子——石头正往灶房走,手里拎着袋桂花,是昨儿从桂香斋讨的,说“将军想给林姑娘做桂花糕,得用新采的才香”。

刻到第三只兔子时,萧玦的手终于稳了些。林晚看着他刻出的圆耳朵,忽然想起昨夜他在灯市说的“年年都来”,鼻尖一暖:“等狼毒花开了,咱们把这对兔子木牌挂在花架上,好不好?”

他没说话,只是把刻刀往她手里塞得更紧了些。阳光透过琉璃灯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木牌上的兔子眼还没刻,却像己经眨着眼睛,在说“常伴”二字。

午后忽然起了风,吹得琉璃灯轻轻晃。林晚正翻晒薰衣草,看见萧玦站在廊下望着街门,拐杖头在青石板上点出轻响。“在想什么?”她走过去,往他手里塞了个香囊——是用昨夜的香粉和新晒的花做的,袋口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

“想带你去看护城河的画舫。”他望着风里的柳丝,“赵二说,画舫上有说书先生讲江南的故事,你不是总问江南的水是什么颜色吗?”

林晚忽然想起自己蹲在柴房时,听老仆说江南的水是“能映出云影子的”,那时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此刻听他说这话,像听见有人把她藏了十几年的念想,轻轻捧到了眼前。

“等王爷的腿好利索些,”她往他肩上靠了靠,“咱们租艘画舫,带上周猛他们,让石头大哥在船上磨刀,赵二哥数铜钱,周大哥……周大哥可以给咱们讲雁门关的故事。”

萧玦的肩膀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按了按她的发顶:“好。”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银戒指,圈口有点歪,是他今早让银匠赶做的,戒面上刻着朵极小的狼毒花,“银的软,戴着不硌手。”

林晚接过戒指时,指腹蹭到戒面的花纹,忽然想起他刻“共安”木牌时磨破的指尖。她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好,像为她长的。

“王爷,”她举起手,让阳光照在戒指上,“这花要是谢了,您再给我刻朵新的,好不好?”

萧玦低头时,正看见她眼里的光,比琉璃灯还亮。他忽然俯身,在她发顶轻轻碰了下,像对待那朵带花苞的狼毒花,轻得怕碰碎了:“不止花,以后你的木牌,你的香囊,你的戒指……都由我来刻,刻到咱们头发白了,刻到狼毒花年年都开。”

风卷着薰衣草的香飘过来,琉璃灯在花架上轻轻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像两只挨得极近的兔子,尾巴缠着尾巴,再也分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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