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冰冷的复仇意志压倒了无谓的骄傲。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一勺温润、粘稠、带着微弱灵气暖流的米粥，滑入口中。那久违的食物触感和能量，如同甘霖落入龟裂的土地，瞬间唤醒了身体最原始的渴望。他本能地吞咽下去。
少女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壮举！她连忙又舀起一勺，更加小心地吹凉，再次喂过去。
一勺，又一勺。
九霄仙尊闭着眼，机械地吞咽着。灵米粥蕴含的微弱灵气进入体内，大部分被残破的身体本能地吸收，用于修复最基础的损伤。而极小的一部分，竟被丹田深处那缕寂生之力散发出的微弱吸力所牵引，如同细小的溪流，汇入那灰白的气流之中！
寂生之力似乎…活跃了一丝？虽然微不足道，但九霄仙尊清晰地感知到了！这普通的灵食，竟对《九转轮回诀》的修炼也有微弱的助益？
这个发现，让他在冰冷的恨意之外，第一次对这具身体所处的环境，对这凡尘的资源，产生了一丝冰冷的审视。
喂完了粥，少女又端来药汁。苦涩刺鼻的味道让九霄仙尊的眉头本能地蹙起。少女看到了，小声安抚：“药是苦…但喝了才能好…萧师兄忍忍…”
她像昨日一样，极其小心地掀开他的衣襟，露出下面依旧狰狞但似乎消褪了些许的伤口。她用干净的布条蘸着温热的药汁，小心翼翼地清洗着伤口边缘的脓血和污物。药汁接触伤口的刺痛依旧，但少女的动作更加轻柔，那对着伤口轻轻吹拂的气息也更加自然。
“呼…呼…不疼了，不疼了…”她低语着，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九霄仙尊闭着眼，感受着那微凉的气息拂过火辣的伤口，带来一丝异样的麻痒，竟真的将那刺痛感冲淡了不少。少女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触碰，带着温热的体温，如同细小的电流，在他冰冷麻木的感知边缘跳跃。
清洗完毕，她重新拿出新的药膏——颜色更深，质地更细腻，显然比昨日的品质好上不少——极其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药膏带来的清凉感迅速压下了之前的火辣。
做完这一切，少女如同完成了一项重任，轻轻替他拉好衣服，将药罐和剩下的药膏放在床边。她看着萧云，虽然依旧虚弱，但气息平稳，脸上也有了一丝微弱的生气（那是寂生之力带来的假象），眼中充满了欣慰和希望。
“萧师兄，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她收拾好东西，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却坚定地说：“一定要好起来！”
石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天光，也隔绝了少女身上那带着暖意的气息。
石室内再次只剩下冰冷、死寂，和那滴答的水声。
九霄仙尊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深处，冰封的恨意依旧如同万载玄冰，坚不可摧。但在这冰层之下，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却因那少女笨拙的关怀和那碗温热的灵米粥而久久无法平息。
他厌恶怜悯，厌恶软弱。但这少女的善意，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如同黑暗深渊中意外坠落的一颗星辰，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带来了一丝他无法否认的…暖意。
更重要的是，她带来的食物和药物，是维持这具残躯、支撑他修炼《九转轮回诀》的现实基础！
“活下去…为了清算…”这个念头再次冰冷地浮现，比昨日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活下去，不再仅仅是一个意念，而是需要利用眼前一切可利用之物的冷酷现实！包括这少女送来的食物和药物，包括这冰冷的寒玉床！
他闭上眼，不再纠结那丝无措的情绪。意念沉入体内，再次引导着那缕壮大了一丝的寂生之力，沿着那痛苦而清晰的轨迹，开始了新一轮的周天运转。
剧痛依旧如影随形，但有了之前的经验和那碗灵米粥带来的微弱能量补充，这一次的运转似乎…顺畅了极其微弱的一丝？寂生之力在淤塞的经脉中“游动”的速度，似乎快了一丁点？湮灭淤塞、转化寂灭、滋生新生的过程，也似乎更有效率了一分？
冰冷的死寂气息再次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比昨日更加凝实了一分。寒玉床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入，被他身体本能地吸收，融入那寂生之力的运转之中，仿佛这冰冷的刑具，也成了他淬炼己身的资粮。
时间在无声的痛苦修炼中流逝。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从天窗消失，石室陷入完全的黑暗时——
砰！
一声沉闷粗暴的巨响，伴随着飞扬的尘土，粗暴地撕裂了石室的死寂！厚重的石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撞击在石壁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刺目的火把光芒蛮横地涌入，瞬间驱散了黑暗，也将门口那个魁梧嚣张的身影拉得更加高大狰狞。
“萧云！你这滩烂泥，还没咽气呢？”粗嘎刺耳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正是昨日施暴的内门弟子，王莽！
他大步踏入石室，火把的光映照着他脸上残忍的狞笑。靴子踩在潮湿的地面，发出啪嗒的声响，如同踩在人的心脏上。他目光扫过寒玉床上依旧蜷缩的身影，看到萧云虽然依旧狼狈，但气息似乎比昨日平稳了些，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更浓的鄙夷和暴戾取代。
“命贱的玩意儿，寒玉床都冻不死你？也好，省得老子沾手晦气！”王莽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如同俯视蝼蚁。他伸出脚，用沾满泥污的靴子尖，极其侮辱性地踢了踢萧云放在床边的手臂，力道带着凝元境修士的真元压迫，意图再次碾碎那脆弱的骨头。
“废物！听好了！明天就是外门测试大典！识相的，自己像条狗一样爬去杂役峰报道！这外门弟子的身份，你这垃圾不配！”他狞笑着，脚上力量加重，真元透过靴子传来，“再敢赖着不走，老子今天就彻底废了你，让你连狗都当不成！”
冰冷的、带着侮辱和恶意的靴尖碾压在手臂上，传来清晰的痛楚和压迫感。
寒玉床上，那一首如同死物般沉寂的身影，在火把跳跃的光芒下，缓缓地……抬起了头。
凌乱沾血的发丝下，一双眼睛睁了开来。
冰冷！死寂！如同万丈玄冰深渊，深不见底！而在那冰层之下，是汹涌的、足以焚灭星辰的暴戾与疯狂！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更像是从九幽血狱最深处爬出的魔神，漠然地注视着即将被碾碎的虫豸！
这眼神，锐利如实质的冰锥，带着首刺灵魂的冰冷杀意，瞬间穿透了王莽嚣张的气焰和护体真元！
王莽脸上的狞笑猛地僵住，踢踹的动作硬生生顿在半空！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怖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他尾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冻结了血液，冰封了思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来自洪荒的绝世凶兽锁定，那冰冷的视线下，他引以为傲的凝元境修为，脆弱得如同纸糊！
他瞳孔骤缩，心脏狂跳如擂鼓，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双眼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这废物…怎么可能有这种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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