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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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庆祝

 

陈野带着疾风队押着俘虏、粮车和缴获的战马返回大营时,营门处己点起了通明的火把。火光跃动在守营士兵们惊愕与敬畏交织的脸上,粮车轱辘碾过冻土的吱呀声和匈奴俘虏踉跄的脚步,成了此刻最响亮的凯歌。疤脸昂首挺胸走在最前,山猫机警地扫视着西周,王老六则时不时偷偷摸一把鼓囊囊的怀里——那儿塞着几块从俘虏身上摸出来的、没被火烧糊的肉干。

“捷报——!”亲兵一路高喊着冲进中军大帐。不多时,营正赵铁柱那铁塔般的身影便出现在辕门下,脸上那道刀疤在火光下扭动,像条活过来的蜈蚣。他目光扫过垂头丧气的匈奴百夫长,又扫过完好无损的粮车,最后落在陈野腰间的黑鹰刀上,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好!好小子!没给将军的刀丢脸!更没给老子丢脸!炊营,开伙!今晚加肉,算老子请弟兄们打牙祭!”

营地里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彪炳战绩的兴奋交织沸腾。油脂在篝火上滋滋作响的焦香,混合着劣质土烧酒的辛辣气息,迅速弥漫开来,暂时压倒了战场上残留的血腥与硝烟。

庆功的喧嚣如同滚烫的油锅,在营区东翼靠近辎重屯的一片简陋营帐间,却隔绝出一个冰冷的孤岛。帐内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光线昏黄,映照着蒲风那张过于白净、与边塞风霜格格不入的脸。他穿着七品武官特有的青灰色鹌鹑补服,外罩一件半旧的羊皮坎肩,手里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软布擦拭着一枚温润的青玉扳指。他是蒲家在北凉军中盘踞最深的一颗钉子,名义上管着前锋营部分军械造册与粮秣核销,实则是蒲家七少爷蒲玉麟安插在军中的耳目和刀子。

帐帘被无声地掀开一道缝,一个瘦长脸、眼神闪烁的士兵(正是校场冲突后溜走的那个)侧身闪入,带来一股寒气。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惶:“风爷,野马谷那边……失手了!那姓陈的,简首邪门!用辣椒粉和苍耳子搅乱了阵脚,用藤索绊翻了马队,最后一把火球砸过去,趁乱……硬是生擒了乌维帐下的百夫长阿尔斯楞!咱们的人,折了大半,粮车……也丢了!”

蒲风擦拭扳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昏黄的灯光将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显得那张白净面皮上的表情更加阴冷。“知道了。”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滑,像钝刀子刮过骨头,“七少爷那边,自有我去回禀。下去吧,嘴巴严实点,否则……”

“是!是!小的明白!明白!”瘦长脸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出,消失在帐外的黑暗里。

帐内重归寂静,只有油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蒲风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将那枚青玉扳指缓缓套回左手拇指。冰凉的触感传来,他走到帐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前,掀开箱盖,里面并无金银,只有几卷普通的账簿和……一张绘制得异常精细的羊皮地图。他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最终停在代表上次大营西粮垛的位置,指尖冰冷。

*“西粮垛三道暗哨布防图……换你蒲风在辎重营的位子坐稳三年。”* 七少爷蒲玉麟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带着毒蛇般的阴冷笑意。*“父亲虽不在意志鹏那个废物,但蒲家的脸,不能由着泥腿子踩!更容不得萧破虏打!那晚营寨西翼的火光,烧得还不够旺。再添一把,烧干净点!粮草是军队的命脉,粮草一乱,军心必散……到时候,萧破虏焦头烂额之际,我看他还有几分心思护着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野种!”*

通风报信……蒲风闭上眼,鼻腔里似乎又闻到了那夜随风飘来的、浓重得令人作呕的焦糊人油味和匈奴血狼卫特有的沙棘果腥膻。那张经由他手递出去的布防图,此刻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一丝犹豫,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狠戾。陈野必须死!而且,要死得让萧破虏颜面尽失,死得让蒲家的威严重新在这北境军营里立起来!他整理了一下鹌鹑补服,脸上瞬间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三分谄媚七分圆滑的笑容,掀帘而出,大步朝着中军大帐那片喧闹的灯火走去。

大帐内,气氛正酣。大块的烤马肉在火上滋滋冒油,粗陶碗里的浊酒被一次次斟满。赵铁柱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正唾沫横飞地复述着探马回报的野马谷战况,添油加醋,听得疤脸等人热血上涌,嗷嗷首叫。陈野坐在稍下首的位置,面前也放着一碗酒和一块肉,但他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偶尔扫过喧闹的人群,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清醒。

“营正大人!诸位兄弟!捷报频传,可喜可贺啊!”一个清亮圆滑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压过了帐内的嘈杂。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蒲风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对着赵铁柱遥遥拱手,姿态放得极低,“下官蒲风,听闻陈队正立此奇功,特来道贺!陈队正真乃少年英雄,胆识过人,运筹帷幄!佩服!实在佩服!”他目光转向陈野,笑容满面,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钩子,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仿佛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赵铁柱浓眉一挑,鼻腔里哼了一声,他对蒲家这些钻营的蠹虫素无好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蒲司库来了?坐!一起喝碗酒!”语气不咸不淡。

蒲风却像没听出其中的疏离,自顾自地找了个靠近陈野的空位坐下,动作带着一种文官特有的利落。他端起酒碗,朝陈野敬去:“陈队正,这第一碗,敬你阵斩强敌,扬我军威!”

陈野端起碗,没有立刻回应。就在蒲风靠近落座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混杂着皂角、墨汁和某种特殊熏香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这气息很淡,被帐内浓烈的肉香酒气掩盖得几乎难以察觉,却瞬间激活了陈野被血清强化到极致的记忆库——那晚西粮垛冲天火光中弥漫的焦臭里,除了浓烈的沙棘果膻味,就夹杂着这一丝若有若无、属于营中文吏案牍的独特气息!还有,在野马谷土梁对面,那道怨毒视线消失的地方,似乎也残留着极其淡薄的同类气味!

芯片般的思维瞬间将线索串联:西粮垛精准遇袭、三道暗哨被无声拔除、沙棘果味……以及眼前这张看似热情洋溢的脸!陈野握着酒碗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扯出一个同样毫无温度的淡笑:“蒲司库客气了。都是兄弟们拼命,运气好罢了。”他举碗示意,仰头灌下,辛辣的酒液烧灼着喉咙,也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锁定了蒲风看似随意搭在膝上的左手——那枚温润的青玉扳指,在帐内跃动的火光下,流转着冰冷而内敛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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