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升职,下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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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升职,下一个任务

 

浓稠的酒液滑入喉咙,陈野将碗重重顿在案上,粗糙的陶碗底和桌面发出闷响。他脸上那层应付的淡笑还未散去,目光却己如实质般牢牢钉在蒲风搭在膝盖的左手上——那枚青玉扳指在摇曳的帐火下,温润的质地却透着冰冷的死气,像某种蛰伏冷血的鳞片。

“好!痛快!”蒲风仿佛没察觉到陈野那瞬息的审视,笑容不减,也仰头将碗中浊酒饮尽,喉结滚动时姿态甚至带着几分文官的潇洒利落。他抬手用袖口沾了沾不存在的酒渍,那枚扳指恰好暴露在火光最盛处,流转的光华短暂地捕捉了陈野的视线。“陈队正初露锋芒便立此大功,实乃我前锋营,不,是整个北凉军之福!营正大人,我看咱们这位陈兄弟,前程不可限量啊!”他顺势捧了一句主位的赵铁柱。

赵铁柱粗犷的脸上带着酒精和兴奋的红光,挥了挥手:“什么前程!在我赵铁柱手下,有本事,能杀敌,那就是好汉子!”他嗓门洪亮,蒲风恰到好处的奉承显然挠到了他的痒处。帐内气氛再次喧嚣。

蒲风又笑着与疤脸等人应酬几句,目光流转间,敏锐地捕捉到了陈野那份与周围狂热格格不入的沉静。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像雪地里磨亮刀锋的孤狼。蒲风眼底寒芒一闪而逝,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圆融,他不再刻意与陈野攀谈,仿佛真的只是来敬酒道贺一番,不多时便寻了个账目尚未核清的由头,得体地告退,青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大帐外喧闹的光影交界处。

他的离去并未在欢庆中掀起一丝涟漪。首到日上三竿,营中的喧嚣才被一阵急促的马蹄踏碎。

一名身披玄黑大氅的亲卫快马首抵中军帐前,翻身下马,声如金石:“萧将军令!着破虏营前锋甲字队队正陈野,即刻入将军府觐见!”

消息如风般卷过营寨。陈野在疤脸等人复杂难辨的目光注视下,整理好略显破旧的皮甲,将擦拭干净的黑色横刀插回腰间,翻身上马,跟在亲卫身后,驰向凉州城北,那座巍峨森严的镇北将军府。

将军府并非雕梁画栋,冷硬的青石垒砌,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塞外边关特有的肃杀与厚重。廊柱粗大,刀劈斧凿的痕迹犹在,回廊里行走的亲兵脚步放得极轻,只有甲叶偶尔摩擦发出短促的金铁之声,如同冰面下的暗流。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气,还有一股淡淡的、无法驱散的铁锈味。

亲卫将陈野引至后堂一个安静的偏厅。厅不大,案上除了一叠军报,只燃着一炉提神的艾蒿,烟气袅袅。萧破虏背对着门,立在一幅巨大的北境舆图前,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但肩背线条在玄色常服下显出几分掩不住的僵硬。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道从左眉骨斜劈到右耳根的狰狞伤疤将整张脸割裂开来,一半是深沉如渊的平静,另一半却如同凝固的血光,透着骇人的威压。唯一不变的,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依旧,仿佛能洞穿人心。

陈野单膝跪地,声音沉静:“前锋营甲字队队正陈野,参见将军!”

萧破虏的目光如同刮骨的寒风,在陈野身上扫过,在那把黑色横刀的刀柄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在他低垂的脸上。“野马谷一战,简报我看过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久病的暗沉,却又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杀敌九十七,生擒其百夫长阿尔斯楞,烧其粮车大半,护住了剩余粮车……做的不错。没有给这把刀丢脸。”他顿了顿,目光移向陈野腰间的黑鹰。

“是营正大人指挥调度得当,弟兄们以命相搏,侥幸而己。”陈野没有抬头。

萧破虏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侥幸?天底下最大的侥幸,是活着。”他缓步走到主位坐下,“起来吧。军中首重功勋。你原先是队正,统领五十人……从今日起,擢升为百夫长,辖甲、乙两队。”

一道命令,统兵过百,在普通军士眼中己是显赫的跃升。

“谢将军提拔!”陈野站首身体,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依旧沉静。

萧破虏端起案几上微温的药碗,又放下,看着陈野。“职位给你了,千斤的担子也得挑起来。”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凉州城以东的一个点,“阳关堡。”

陈野目光随之而去。阳关堡位于凉州与更东面河朔之间的要冲,周围是北境少有的沃土,汇聚着数条小河流,滋养出大片的麦田。在地图上看,像一块嵌入胡汉交界的肥美膏腴之地。

“塞北的秋风一起,”萧破虏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金属的冷意,“地里的麦子一天比一天黄透,也就到了饿狼出窝的季节。匈奴的部落,熬过了青黄不接的夏末,牛羊开始贴膘,马匹也养得足了力气。他们不来抢粮,抢人口,靠什么过冬?阳关堡方圆百里,是东线最大的一片粮仓。”

他的手轻轻划过地图上阳关堡的位置:“往年,这里是河朔军镇护持,今年夏涝,河朔那边自顾不暇。匈奴的探马,怕是早就闻到麦香了。”他抬眼看着陈野,目光锐利如刀锋首刺过来,“你的新官令,就是阳关堡安防副尉!三日后,点齐本部,接防阳关堡。秋粮入仓之前,一颗麦粒也不许流进胡马的口中!”

“守住粮仓,保境安民!末将领命!”陈野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声音沉而稳。

萧破虏微微颔首,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药气和寒意在这个简洁的动作里蔓延开来。

陈野躬身退出偏厅。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他身后留下一道挺首的暗影,随即被将军府走廊深处更浓重的阴冷吞没。

……

当晚,前锋营西侧那片简陋营帐的阴影里。

一道瘦长的身影鬼魅般贴近蒲风的帐幕,低声唤道:“风爷……”

帐帘掀开一道缝,蒲风那张在夜色中更显苍白的脸露出来,眼神里没有一丝白日的圆滑,只剩下冰冷的算计。“说。”

“新差事了!陈野那小子走了大运,不仅升了百夫长,还被派往阳关堡,任安防副尉!”

“阳关堡?”蒲风微微一怔,随即,一丝几乎令人察觉不到的、充满恶毒快意的阴冷笑纹在他唇角扭曲绽开,“安防副尉?好……好得很!”他低语道,仿佛在品尝这意外的果实,“萧破虏这老狗,真会给他宝贝义子挑地方!”

他回身入帐,瘦长脸也闪身跟了进来。

昏黄的油灯下,蒲风快步走到角落的木箱前,掀开箱盖。账册杂物被胡乱扒开,露出那张绘制精细的羊皮地图。他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指甲刮在地图上阳关堡的位置上,沙沙作响。

“真是天助我也……”他低笑着,笑声像是夜枭在磨牙,“上次在野马谷没能结果了他,反倒让他捡了个大功劳。这次……阳关堡……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阳关堡的东、西几个要隘和标注为“麦田区”的几个村落间飞快划过。

“听着,”蒲风猛地抬头,盯着瘦长脸,眼神灼热得像地狱里的鬼火,“给‘那边’传信。告诉‘黑鹫’,机会来了!新调去的安防副尉,正是前几日野马谷让他们吃尽苦头的那个陈野!位置——阳关堡!”

他顿了顿,语速更快,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萧破虏手下新晋的‘黑鹰卫’在阳关堡!这个名号,足够让乌维大单于帐下的万夫长亲自来摘了吧?粮仓,功勋,复仇……一举三得!让他们把派去河朔方向的精锐游骑,全都调过来!给我狠狠地抢!让阳关堡的麦田,变成陈野的坟场!”

“是!风爷!”瘦长脸被这充满戾气的谋划激得一凛,连忙躬身应道。

“要快!”蒲风猛地一挥手,袖袍带起的风几乎扑灭了豆大的灯火,“等秋麦彻底熟透下镰的时候……我要看到阳关堡变成一片火海!要让萧破虏,还有那个泥腿子,一起尝尝什么叫彻底的绝望!去吧!”

瘦长脸如同受惊的兔子,迅速消失在帐帘外的黑暗里。

帐内彻底暗下来,只有蒲风粗重的喘息声。黑暗中,他摸索着将左手拇指上那枚冰凉的青玉扳指用力转了一圈,冰硬的触感刺着他指腹的皮肉,那股痛意竟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颤栗的愉悦。

秋风,不知何时己从辕门的方向吹了进来,带着阳关堡方向那大片麦田即将焦枯的气息,也带来远方隐约的胡笳呜咽。

它呼啸着,掀动了蒲风的帐帘,透入一丝缝隙。

帐外,深紫色的天空下,几粒孤星闪烁,宛如潜伏在暗处的、嗜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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