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
在平时，五分钟不过是喝杯水、刷个短视频的工夫。
但在此刻，在这间被非人力量和疯狂信徒内外夹攻的小小房间里，五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门外的门锁，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后，被那只异变的手，缓缓地，从外面打开了。
抵住门的椅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地，推到了一旁。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像一个被导演从舞台上移走的、无足轻重的道具。
门，被彻底推开了。
十几个身影，像一群沉默的、行走的雕像，堵在了门口。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那种如出一辙的、混杂着狂热与空洞的表情。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对“神谕”的、绝对的服从。
为首的，正是豆主。
他的变化，比其他人更加触目惊心。他的半边脸颊上，都覆盖着那种暗红色的、如同电路板纹路一般的几何印记。印记还在微微地发光，像是有岩浆，在他的皮肤下缓缓流动。
「先知。」
豆主开口了，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您不该……逃跑。」
他缓缓地，走进了房间。他身后的那些信徒，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
他们无视了缩在墙角的、瑟瑟发抖的苏雅。他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小-乐的身上。
那不是崇拜，也不是仰慕。
那是一种……看待“物品”的眼神。
看待一件属于他们的、珍贵的、必须被回收的“圣物”。
「广播……不能停止。」豆主向林小-乐伸出了那只同样布满了异变印记的手，「回来吧，回到你应该在的位置。和我们一起，聆听‘祂’的声音，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林小-乐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手中的那部手机上。
那个名叫徐漠的技术宅，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看着聊天框里那个不断转动的、代表着“文件正在接收”的圆圈。
1%……
2%……
那个被称为“宝贝”的文件，异常巨大。以她老家这慢得可怜的网速，五分钟，根本不可能接收完毕。
来不及了。
「不……」林小-乐看着步步紧逼的豆主，声音颤抖地，向后退去，「我不是什么先知……你们都疯了！快醒醒！」
「我们从未如此清醒。」豆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类似悲悯的表情，「疯了的，是这个即将被淘汰的、旧的世界。而你，乐子，你就是那个负责吹响号角的……天使。」
他不再废话，猛地向前一步，伸手抓向林小-乐。
「别碰她！」
苏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尖叫着，从墙角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了林小-乐的面前。
豆主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不悦，这个小小的、无足轻重的“凡人”，打扰了这场神圣的“回收仪式”。
他看都没看苏雅一眼，只是随意地，挥了一下手。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击中了苏雅。
苏雅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哼，整个人就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壁上，然后像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一样，滑落在地，昏死了过去。
「小雅！」
林小-乐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想冲过去，但豆主己经来到了她的面前，那只布满异变印记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的触感，冰冷，坚硬，不像人类的皮肤，更像是某种……金属和岩石的混合物。
「该上路了，先知。」豆主低声说道，他抓住林小-乐，就想把她拖出房间。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林小乐绝望地，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
文件接收进度……17%。
就在这时！
房间里，那部被“阈限之眼”所劫持的、正在进行“测试广播”的手机，突然发了疯。
屏幕上那俯瞰的视角，瞬间被一片刺眼的、充满了噪点的雪花所取代。
而那股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低频嗡鸣，也骤然被打断，变成了一阵阵“滋啦滋啦”的、信号被强行干扰的电流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豆主抓住林小-乐的手，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他脸上那副永远波澜不惊的、狂热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困惑。
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神”的广播，会突然中断。
而林小-乐，却在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徐漠！
虽然他的“信息武器”还没有传输完毕，但他，己经利用自己那高超的技术，先一步，强行入侵了“阈限之眼”的广播信道！
他就像一个勇敢的游击队员，在敌人的通讯网络里，扔进了一颗……小小的、但足以造成混乱的烟雾弹！
这短暂的、宝贵的几秒钟混乱，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林小-乐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抬起另一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手机，狠狠地，砸向了豆主的脸！
豆主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在他眼中如同“圣物”一般温顺的猎物，会突然反抗。
他的头下意识地一偏。
手机坚硬的边角，擦着他的太阳穴，飞了过去，“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林小-乐，则趁着他这千分之一秒的愣神，用一种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近乎野兽般的敏捷，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
她没有跑向门口。
她知道，门己经被堵死了。
她转身，冲向了房间里唯一的、另一条“出路”——窗户。
她住的，是二楼。
这个高度，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但她己经顾不上了。
和被这群己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抓住相比，摔断腿，又算得了什么？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爬上了窗台。
楼下，是坚硬的水泥地。
夜风，冰冷刺骨。
「拦住她！」
豆主终于反应了过来，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他身后的那些信徒，像一群被激活的机器人，瞬间冲了过来。
但己经晚了。
林小-乐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苏雅，又看了一眼那个正在被数据流疯狂干扰的、属于“阈限之眼”的手机。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决绝的、惨烈的、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笑意的表情。
然后，她张开双臂，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向着楼下那片冰冷的黑暗，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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