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引子:星海幕启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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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引子:星海幕启时下

 

视野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离开了舞台中央的喧嚣与注视,轻飘飘地滑向舞台后方。一扇高大的、由深色木材与黄铜铆钉构成的厚重门扉出现在眼前。

门前,站立着一个身影。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异的和谐。头部是人类的形态,面容刚毅,线条分明,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感,深褐色的短发干净利落。然而,从他脖颈处开始,血肉的质感被彻底打破。皮肤如同被精巧地剥离,显露出下方无比复杂的机械结构——闪烁着冷光的齿轮紧密咬合,精密的发条簧片微微震颤,黄铜色的传动杆与闪烁着幽蓝能量的管线如同肌肉纤维般虬结缠绕,一路延伸至整个右臂。这半身机械并非粗糙的造物,它呈现出一种极致精密的、如同艺术品般的美感,每一个零件都仿佛蕴含着宇宙运行的至理。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条从右肩胛骨处生长出来、替代了原本右臂的肢体。那不是金属,而是一条由无数粗壮、柔韧、散发着淡淡暗金色辉光的菌丝须根缠绕、拧结而成的“手臂”!它既有植物的生命脉动,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感,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天然纹样。这条菌须手臂与半身精密的机械结构、左半身正常的人类血肉之躯,构成了一个怪异绝伦却又浑然天成的整体。他站在那里,仿佛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缩影——血肉与机械,生命与秩序,自然与造物,在他身上达成了不可思议的统一。他的存在,仿佛就是这个名为机械境的世界的延伸与具现。

他的眼睛很奇妙。当他的视线(如果那融合了血肉瞳孔与机械义眼视觉的感知可以称之为视线)扫过来时,并非聚焦于一个点。那感觉,仿佛他同时在注视着无数双眼睛,跨越了空间的阻隔,首接与每一个存在于“屏幕”之后、每一个正感知着这一切的意识对视。

“欢迎,各位冒险者,”他的声音响起,温和、平静,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仿佛同时由他的声带、胸腔内的机械共鸣腔和那条菌须手臂共同发出。“或者,希望我称呼你们为‘读者’更好呢?”他微微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舞台还有演出,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他转身,动作流畅自然,那条菌须手臂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厚重的舞台后门无声地滑开,他引领着视野(或者说引领着感知本身)步入门后的阴影之中。门外震天的欢呼瞬间被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门内是复杂的通道,墙壁是打磨光滑的深色金属,镶嵌着发出稳定白光的水晶管道。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松木、旧羊皮纸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雨后森林深处混合着金属冷气的清新味道。

随着深入,背景音里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富有节奏感,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带着醉意的呐喊或歌声,为这神秘的通道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他推开一扇镶嵌着齿轮浮雕的木门。

门后是一个房间。与外面通道的规整不同,这里充满了温暖与繁复的细节。高高的书架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塞满了厚重程度不一、封面材质各异的书籍——皮革、木片、金属板,甚至还有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大昆虫甲壳制成的书册。房间中央铺着一张厚实的、图案繁复的深色地毯。壁炉里跳跃着温暖的火焰(炉膛内燃烧的似乎是某种发出淡蓝色光芒的晶体)。靠墙摆放着几张看起来极其舒适的高背扶手椅,上面随意搭着绒毯。一张宽大、厚重的橡木书桌占据了房间一角,桌面上堆满了摊开的卷轴、精巧的机械模型、盛着不明液体的水晶瓶以及一盏发出柔和黄铜色光芒的、造型像一棵微型发条树的台灯。整体风格杂糅了中世纪的厚重、维多利亚时代的精致以及无处不在的、精妙的发条机械元素——墙上的挂钟由无数微型齿轮驱动,书桌上的墨水瓶架是一个微缩的蒸汽锅炉模型,连书架的支撑结构都巧妙地融入了传动杆的设计。

发条大德鲁伊(他刚才似乎默认了这个称呼)走到书桌后,在那张看起来同样舒适的高背椅上坐下。随着他的动作,视野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书桌对面那张空着的、同样舒适的椅子上,仿佛“你”己经安稳地坐了下来。

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那条菌须手臂自然地垂落一旁。他的目光再次投来,那种同时注视着万千个体的奇异感觉又回来了。

“我是这个剧院的馆长,”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发条大德鲁伊’。”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至于身份嘛……”他微微歪了歪头,那半边的机械结构发出极其细微的齿轮啮合声。“我看看啊,按你们的说法,如果普通人信仰的对象被称作‘神明’的话,我大概……是被神明所信仰的。”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哦,对了,按你们那边世界的概念,我差不多算是‘天道’——虽然这个类比并不十分精确,但你们暂时这样理解就好。”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书桌,穿透了房间,首接凝视着那无形的“屏幕”。

“想必各位也己经发现,我是在和屏幕前的你们对话。按你们世界的术语,我大概算是能‘打破次元壁’的存在。”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各位来到这叙事的中转站,想必也有一丝迷茫?至于原因嘛……”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眉头极其轻微地皱起,那半边的机械义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蓝光,仿佛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干扰。他抬起那只正常的人类左手,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当然是那位&*%的作者脑子有坑的缘由。”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一种罕见的、首白的吐槽语气,与他之前沉稳的语调形成鲜明反差。然而,就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他那条菌须手臂猛地无风自动了一下,表面暗金色的纹路瞬间亮起又熄灭。他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一瞬,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住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认命。

“好了,吐槽到此为止。”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刚才的“口误”消耗了他不少力气。“既然我也阻止不了这股叙事的洪流,”他摊开双手,那只血肉的手掌与那条奇异菌须手臂的动作异常协调,“那么,我们就开始我的主线任务吧。”

话音落下,他俯身,从宽大的书桌下方,抱出一本厚重无比的书籍。

这本书的封面由一种无法辨识的、深暗近黑的皮革(或类似皮革的物质)制成,边缘包裹着磨损严重的黄铜包角,中心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内部仿佛有星云缓缓旋转的深紫色宝石。书页厚重,并非纸张,更像是某种古老巨兽的皮膜或经过特殊处理的奇异植物纤维,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整本书散发着极其古老的气息,仿佛刚从某个失落纪元的陵墓中掘出。

然而,最令人惊异的是,这本书本身在散发着一种柔和、流淌的微光。那光芒并非恒定,而是如同活水般在书页的纹理间、在封面的沟壑里缓缓流动,变幻着色彩——时而如晨曦初露的淡金,时而如深海之渊的幽蓝,时而如林间新叶的翠绿,时而如熔炉核心的赤红……流光溢彩,仿佛书页中封印着无数个世界的片段与生命的呼吸。

发条大德鲁伊将这本流淌着流光的“文物”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中央。他的指尖(那只人类手指和菌须手臂的末端)轻轻拂过粗糙的封面,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封面中央那颗深紫色宝石内的星云,仿佛感应到他的触碰,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一丝。

“我看看啊……”他低声自语,如同一位即将开启古老封印的学者。厚重、流淌着不朽光辉的书页在他手下被缓缓翻开,发出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沙沙”声。无数细小的光尘从翻开的书页缝隙中逸散出来,在书桌上方盘旋,如同被惊扰的星屑精灵。

书页停住了。光芒流淌其上,勾勒出古老文字(或符号?)的轮廓,那些字符本身似乎也在随着光芒的变幻而微微蠕动。

“咱们……”发条大德鲁伊抬起头,目光再次穿透了次元的阻隔,落在那不可见的“读者”身上,他的表情变得认真而专注,仿佛即将讲述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个世界的命运。

“就从这段开始读起吧。”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远方的雷鸣在云层中酝酿。书桌上,那本流淌着星尘般光辉的厚重典籍,无声地敞开了通往另一个传奇的扉页。舞台的喧嚣彻底远去,只剩下书房壁炉里晶体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书页上流淌的光芒在寂静中低语。窗棂之外,那由巨大菌丝支撑起的、齿轮与蒸汽永不停歇的宏伟都市剪影,在流淌的光晕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巨大无朋的、沉默的观众。

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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