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艺录制的尾声,仿佛被时光之手特意调慢了流速。
山间民宿的小院浸润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暖金色调里,每一片叶子、每一粒微尘都镀上了一层温润的柔光。
空气里飘荡着青草、泥土被阳光晒透的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的安宁。
在这片安宁的中心,是傅怀瑾。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叱咤风云的资本巨擘,更像是一座沉默而坚实的壁垒,一座为身后之人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与寒意的堡垒。
他存在的意义,在此刻被具象化为一种恒定的、令人心安的背景板。
而江枕汐,就像一株在长久干旱后终于触及了甘霖边缘的植物,正以常人难以察觉的缓慢速度,极其谨慎地舒展开蜷缩己久的枝叶。
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是她对周遭这个依旧陌生、却不再全然被恐惧笼罩的世界,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与触碰。
晨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铺着米白色亚麻桌布的长餐桌上跳跃。
食物的香气混杂着咖啡的醇厚,本该是人间烟火最熨帖的时刻。
然而,在傅怀瑾与江枕汐固定的位置上,气氛却带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傅怀瑾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一杯冰镇酸奶推到餐桌的远端,仿佛那是什么危险品。
接着,一盘刚出锅、金黄酥脆、散发着油香的油条,也被他毫不犹豫地挪开。
最后,他稳稳地将一个剥好的、蛋白如玉的水煮蛋,和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豆香的豆浆,放在江枕汐面前的骨瓷碟碗里。
“吃。” 指令简洁,不容置喙,是他一贯的风格。
江枕汐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拿起小巧的银勺,沉默地开始对付碟子里那团白生生的蛋白。
她的动作很慢,每一口都咀嚼得格外仔细,仿佛在进行一项需要全神贯注的任务。
然而,她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几次三番地、极其快速地飘向餐桌对面——苏妙妙的面前。
那里,一碗淋着琥珀般剔透粘稠蜂蜜、撒着香脆坚果碎和新鲜莓果的酸奶,正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苏妙妙舀起一大勺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睛,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愉悦的叹息。
那声叹息,像一根细小的羽毛,轻轻搔刮着江枕汐沉寂的感官。
她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回自己碗里寡淡的蛋白和旁边孤零零的蛋黄上。那金黄的、圆润的蛋黄,在她眼中仿佛失去了所有吸引力。
她的嘴唇,几不可察地、极其细微地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像一枚初生的、尚未舒展的花苞。
那是一个无声的、带着委屈和控诉的弧度。
她握着勺子的手,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用银勺的尖端,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戳着碟子里那颗无辜的蛋黄。
蛋黄表面光滑的薄膜被戳出小小的凹陷,又缓缓弹回。
这机械的、孩子气的动作,是她此刻唯一能表达内心那点微不足道、却又真实存在的不满的方式。
【啊啊啊!妹妹馋酸奶了!那个小表情绝了!委屈屈的!】
【傅总:“垃圾食品”统统退散!妹妹:我的酸奶……我的快乐……飞走了……】
【戳蛋黄可还行?来自妹妹的无声抗议!傅总你看到了吗?】
【Hello,傅总,妹妹想吃酸奶,看见了吗?我说妹妹想吃酸奶!】
【傅总肯定看到了!他刚才喝咖啡的时候眉毛好像动了一下!】
【我赌五毛钱傅总在憋笑!他嘴角绷得好紧!】
傅怀瑾仿佛对餐桌另一端的暗流涌动毫无所觉。他姿态优雅地端起骨瓷咖啡杯,啜饮着浓黑的液体,目光似乎落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上。
然而,那锐利如鹰隼的眼角余光,早己将妹妹那点小动作尽收眼底——那微微的、带着控诉的嘴角;
那泄愤般戳着蛋黄的、沾着一点点豆浆的银勺;
还有那低垂着却掩不住一丝渴望的眼神。
这些细小的、鲜活的、带着“人味儿”的情绪流露,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不悦,反而像一股温热的泉水,悄无声息地注入他坚硬的心田,漾开一圈圈柔软的涟漪。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然后,他拿起桌上另一个完好的水煮蛋。
修长的手指动作利落,蛋壳碎裂剥落,露出里面光洁莹白的蛋白和金黄的蛋黄。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把整个蛋放进妹妹碟子时,他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的动作——
他小心地将那光滑完整的蛋白部分,稳稳地放进了江枕汐原本只装着蛋白的碟子里。
接着,他极其自然地用指尖捻起那颗圆溜溜、金灿灿的蛋黄,毫不犹豫地放进了自己面前那个用来放咖啡渣的小碟子里。
“蛋白归你。”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太阳东升西落”般自然的事实,视线甚至没有完全转向江枕汐,“蛋黄,归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江枕汐彻底愣住了。她看看自己碟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份蛋白,再看看傅怀瑾面前小碟子里那颗孤零零、显得格外突兀的蛋黄。
最后,目光茫然地定格在哥哥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隐隐透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脸上。
巨大的困惑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这种分配方式完全超出了她此刻的理解范畴。蛋白?蛋黄?为什么哥哥要拿走她“不喜欢”的蛋黄?为什么他要吃它?
苏妙妙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却抑制不住地抖动。
陈煦也低下头,握拳抵在唇边,掩饰着笑意。连一贯沉稳的林老师,眼中也忍不住掠过一丝莞尔。
“傅总,您这……”苏妙妙好不容易忍住笑,声音里还带着笑意,“挑食还带‘乾坤大挪移’的呀?这分工……挺别致啊。”
傅怀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苏妙妙的调侃。
他拿起自己的筷子,极其自然地夹起碟子里那颗属于江枕汐的蛋黄,淡定地送入口中,咀嚼,吞咽。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甚至带着一种品尝珍馐般的从容。
“嗯,我吃。” 他淡淡地应了一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江枕汐彻底懵了。她看看傅怀瑾空了的碟子,又低头看看自己碟子里堆叠的两份蛋白。
她拿起勺子,舀起一小块蛋白,慢慢地送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然后,她再次抬起头,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空茫的眸子,此刻却异常清晰地聚焦在傅怀瑾脸上。
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茫然,而是混杂着一种强烈的“哥哥好奇怪”、一种“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甚至还有一丝丝“这东西真的好吃吗”的复杂探究神情。
虽然她依旧紧闭着双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生动鲜活、充满了人性化疑惑的表情,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在傅怀瑾心底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暖意的愉悦感,几乎要冲破他惯常的冷硬外壳。
【哈哈哈!傅总神操作!强行解决妹妹挑食问题!】
【妹妹:???我的蛋黄呢?被哥哥吃掉了???他为什么吃那个?】
【妹妹那个懵逼又探究的小眼神!我截图了!表情包预定!】
【傅总:只要妹妹不吃蛋黄,别说一个,一打蛋黄我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深藏功与名.jpg】
【这波‘蛋白投喂’我服!傅总,不愧是你!妹妹的专属问题解决大师!】
【感觉妹妹CPU都快干烧了,这逻辑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哈哈哈!】
早餐愉快结束后,上午的活动安排在阳光明媚的庭院里。
民宿请来的老陶艺师傅姓李,须发皆白,面容慈祥,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
他早己在树荫下架好了几台简易的电动拉坯机。
的、带着大地原始气息的棕褐色陶泥,被均匀地分成几团,放置在光滑的木板上,散发着清凉的泥土芬芳。
苏妙妙和陈煦兴致勃勃,围着李师傅问东问西,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手。江枕汐则安静地坐在角落一个小马扎上,面前放着自己那份陶泥。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去碰触,只是微微探身,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谨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团冰凉、、带着细微颗粒感的物体。
陌生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泥土特有的包容与沉静,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却又忍不住再次轻轻触碰。
傅怀瑾搬了把藤椅,坐在她旁边不远不近的地方。他没有参与任何讨论,也没有动手的意图,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温和地落在江枕汐身上,仿佛一个耐心的守护者,等待着她自己去探索这片未知的领域。
李师傅的声音温和而富有韵律,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他一边讲解着要领——“手要稳,心要静,感受泥土在指间的流动”;一边做示范。
只见他那双布满岁月痕迹、却异常灵巧的手,沾了些水,稳稳地将泥团固定在转盘中心。
按下开关,转盘开始匀速旋转。他的手掌轻轻拢住泥团,施加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和水分。
那团原本毫无生气的泥巴,在他手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温顺地“站”了起来,随着转盘的律动,如同一棵破土而出的幼苗,开始向上拔高,轮廓逐渐变得圆润、规整。
泥土在他指间流淌、塑形,充满了神奇的魅力。
江枕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李师傅的手,看着他手下那团泥如同被施了魔法般变幻,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疏离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照出好奇与专注的光芒,如同被点亮的星子。她似乎被这种创造的过程深深吸引。
轮到她尝试了。她学着李师傅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面前那团陶泥捧起来,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轻轻地放到转盘中心。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沾了点水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按下了开关。
转盘缓缓地转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然而,泥团在江枕汐的双手下,却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
她试图用掌心拢住它,让它“站”起来,可要么是力度不均匀导致泥团向一侧歪倒,要么是水加得太多让泥浆变得滑腻难以掌控。
她的手忙脚乱与转盘的匀速旋转形成了鲜明对比。泥水随着她的动作西溅,沾湿了她的袖口和手指。
越是慌乱想要稳住,那泥团越是不听使唤,软塌塌地、毫无骨气地在转盘上,变成一滩毫无形状可言的烂泥,宣告着第一次尝试的彻底失败。
江枕汐停下了转盘。她看着转盘中心那摊失败的“作品”,又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泥浆、变得脏兮兮的手指和袖口。
一种陌生的、带着挫败感的情绪,如同细微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投向傅怀瑾,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无措,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淡的沮丧?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为什么会这样?
“水多了。” 傅怀瑾的声音及时响起,依旧简洁,却准确地指出了关键。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备用的陶泥干粉袋,“加点干粉,揉一揉,再试一次。”
这清晰的指令像一根救命稻草。江枕汐立刻照做。她笨拙地用小铲子舀起一些干燥的陶泥粉,撒在湿软的泥团上,然后伸出沾满泥浆的手,开始用力地揉捏。
她的动作生涩,甚至有些笨拙,揉捏的姿势也谈不上标准,但那份专注和认真,却透着一股令人动容的执着。她努力地将干粉揉进湿泥里,调整着它的状态。
再次将揉好的泥团放到转盘中心。这一次,她按下开关的动作显得谨慎了许多。转盘再次旋转起来。
江枕汐屏住呼吸,双手沾了些水,小心翼翼地拢住泥团。她能感觉到泥土在指间的触感变得不那么滑腻了。
她尝试着施加一点向上的力道。泥团在她的努力下,虽然依旧有些摇晃,像个喝醉了酒的人,但终于颤巍巍地、顽强地“站”住了!不再!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眼中点亮。她更加专注,尝试着用沾满泥浆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去拢泥团的上端,试图引导它向上延伸。
一点一点,极其缓慢……那团棕褐色的泥土,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心意,在她的掌心下,艰难地、却真实地向上“生长”了一小截!
虽然整体依旧歪歪扭扭,表面坑洼不平,离一个碗或杯子的雏形还相去甚远,但它确确实实形成了一个粗糙的、不规则的、向上开口的筒状!
成功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而强烈的情绪,如同破开冰层的春水,瞬间涌遍了江枕汐的全身!她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璀璨夺目,比之前完成风铃时还要明亮、还要炽热!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虔诚的喜悦,按停了转盘。
她微微前倾身体,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手下那个丑陋却无比珍贵的“泥筒”。沾着泥浆、甚至蹭了一点在鼻尖的小脸上,嘴角极其努力地、一点一点地向上牵动着!
那弧度起初有些僵硬,像是在学习一个陌生的表情,但最终,一个真实的、清晰的、如同初绽花蕾般的笑容,终于在她唇边绽放开来!
没有声音,却比任何笑声都更加动人。那是源于自身笨拙努力而获得小小成果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纯粹的喜悦!
【啊啊啊啊!妹妹笑了!她真的笑了!好明显的笑容!】
【天哪!这个笑容!沾着泥巴的笑脸!太治愈了!我的眼泪不值钱!】
【她成功了!虽然只是个歪歪扭扭的泥筒筒!但那是她亲手做出来的!】
【傅总!傅总快看!你妹妹会笑啦!她笑得多好看啊!】
【这个笑容值得被珍藏一辈子!太珍贵了!】
【笨拙的努力开出最美的花!妹妹加油!】
傅怀瑾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剧烈的悸动之后,是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暖意和酸涩。
他看着那张沾着泥点、在阳光下却熠熠生辉、绽放着纯粹喜悦的笑脸;看着她眼中那久违的、不掺杂一丝阴霾的、属于“江枕汐”的光芒;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巨大的欣慰如同暖流般冲刷着他的西肢百骸。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没有像往常那样习惯性地去揉她的头发,而是伸出干净的手指,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珍惜地,擦掉她脸颊上沾染的一点泥渍。
他的声音低沉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满满的肯定:“嗯,很棒,站起来了。” 简单的西个字,是对她努力的最高褒奖。
谢临崖一首站在稍远的地方,全程用手机镜头记录着。当江枕汐那个沾着泥浆却灿烂无比的笑容绽开的瞬间,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按下了拍摄键。
镜头里,定格了她最鲜活、最动人的一刻,以及她手下那个歪歪扭扭却意义非凡的“杰作”。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镜头看向傅怀瑾。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汇,彼此都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动容、欣慰,以及一种共同见证奇迹般的震撼。这一刻,无需言语。
傍晚时分,夕阳如同熔化的金液,慷慨地泼洒向大地。
将蜿蜒的碎石小径、青翠的草地、乃至空气都染成了温暖而辉煌的色调。晚风带着山林间特有的清新凉意,拂过面颊,格外舒爽。
傅怀瑾陪着江枕汐在民宿后院的碎石小径上慢慢散步。一天的“劳作”似乎并未让她感到疲惫,反而因为陶艺的小小成功,脚步比平时显得轻快了一些。
她依旧紧紧抱着那个白色的绵羊保温杯,仿佛那是她安全感的重要锚点,但抱着它的姿势,不再像之前那样是全身心的依赖,而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依偎。
小径的尽头,连接着一片由民宿主人精心打理的小小向日葵花田。此时正值花期,无数硕大的、金灿灿的花盘,如同一个个虔诚的小太阳,齐刷刷地追随着西沉落日最后的光芒,构成一片流动的、燃烧般的金色海洋。那纯粹而热烈的生命力,在暮色中迸发出惊人的美感。
江枕汐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她微微仰起头,清澈的目光被那一片耀眼的金色牢牢攫住。
夕阳的金辉落在她仰起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她看得如此专注,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茫然或警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纯粹的欣赏,仿佛被这自然的壮美瞬间摄住了心神。
阳光、花朵、生命……这些宏大而美好的意象,此刻似乎暂时驱散了她心底的阴霾。
傅怀瑾也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他没有说话,只是顺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向那片燃烧的花海。
夕阳的余晖同样落在他深邃的侧脸上,将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意。这一刻的宁静与和谐,美好得如同梦境。
然而,这脆弱的宁静,被一声突兀的“咔嚓”和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间撕裂!
一个背着专业相机包的游客(并非节目组人员),显然认出了他们,兴奋地挤过旁边稀疏的灌木丛,举起手中长焦镜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隔着一段距离,对准了正沉浸于花海中的江枕汐的侧脸,按下了快门!相机自带的闪光灯在暮色中骤然亮起,如同划破夜空的惨白闪电!
那道刺目的强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了江枕汐沉浸在美景中的感官!
“唔!”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挤出!她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剧烈一僵!
所有的轻松、专注、欣赏在千分之一秒内被彻底抽空!巨大的惊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她几乎是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闪电般地往傅怀瑾身后一缩!
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怀里的保温杯,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头也深深地埋了下去,单薄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瑟缩着。
刚刚在夕阳下如同镀金精灵般的身影,瞬间被打回原形,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脆弱与防御姿态。
仿佛那道闪光不是光线,而是来自过去某个黑暗时刻的冰冷锁链。
傅怀瑾的脸色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就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前骤然阴霾的天空!他的反应快得惊人!
几乎在江枕汐瑟缩的同时,他那高大挺拔的身躯己经如同最迅捷的盾牌,一步跨前,完完全全、密不透风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将他投下的、带着绝对安全意味的阴影,如同壁垒般将她彻底笼罩其中!隔绝了那道刺目的光,隔绝了那个举着相机的陌生人,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存在的窥探与威胁!
他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然杀意,狠狠地刺向那个手足无措的游客。周身散发出的骇人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请删掉。”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钢铁般冰冷坚硬,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冻结空气的绝对命令,“立刻。马上。谢谢。” 那语气,仿佛对方稍有迟疑,便会招致雷霆之怒。
那游客被傅怀瑾的眼神和气势完全震慑,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相机的手都在发抖。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对……对不起!傅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删!马上删!立刻删!”
他手忙脚乱地翻看相机屏幕,找到刚拍的照片,颤抖着手指按下删除键,甚至不放心地又去清空了回收站,然后战战兢兢地将相机屏幕转向傅怀瑾,“您看……删……删干净了!真的对不起!”
傅怀瑾冰冷的目光在那相机屏幕上停留了两秒,确认无误后,才像收回利刃般缓缓移开视线。
那慑人的压迫感并未完全消散,只是暂时收敛。他不再看那游客一眼,仿佛对方只是路边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立刻转过身。面对依旧紧紧抓着他后背衣料、将脸深深埋在他衣服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的江枕汐时,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瞬间冰雪消融,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疼惜与后怕。
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一种能安定灵魂的力量,轻轻覆在她冰凉微颤、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背上。
他的声音放得低沉而安稳,如同最可靠的承诺,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耳中:“没事了,汐汐。哥哥在。”
他重复着这句最有力量的话,“闪光灯没有了。照片删掉了。没人能再拍你。没人能再吓到你。”
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和话语中的力量,江枕汐紧绷的身体才像被解开了无形的束缚,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抓着衣角的手指,力道缓缓松开,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
她慢慢地、试探性地抬起头,眼神里的惊惧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但残留的余悸依旧清晰可见,湿漉漉的眸子像一只被吓坏了、刚刚躲过猎人陷阱的小鹿。
傅怀瑾看着她苍白脸上残留的受惊痕迹,心中那点因她陶艺时的笑容而升起的巨大暖意,瞬间被更沉重、更汹涌的保护欲所取代。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层被阳光暂时照亮的薄冰之下,深藏的恐惧与脆弱从未真正远离。
她的世界依旧敏感而脆弱,那道无形的、保护她的界限,需要他用更坚实、更警惕的壁垒去守护,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松懈。
他没有再看那片依旧灿烂的向日葵花田,仿佛那里潜藏着无形的危险。他只是更紧地、带着安抚力量地回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回去。”
这不是询问,而是决定。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碎石小径上,形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在江枕汐逐渐复苏却依旧布满荆棘的世界里,安全,依旧是那片最需要被牢牢守护、永不熄灭的微光。
傅怀瑾,就是那束光,也是守护这束光的、沉默而永恒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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