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砸入刚刚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山洞里,刚刚才品尝到希望滋味的孩子们,脸上再度浮现出熟悉的恐惧。在他们的世界里,“官府”和“京城”这两个词,就等同于抓捕、奴役和死亡。
“官兵来了!他们要来抓我们了!”
“快跑啊!山爷,我们快躲起来!”
孩子们乱作一团,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秩序,濒临崩溃。
牛二也慌了神,他下意识地抓起木棒,脸上写满了“拼了”的决绝:“东家,江爷!你们快从后山走!我带兄弟们去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只会用暴力和逃跑来解决问题的逃兵。
江淮面沉如水,手己经按在了剑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他们现在的状况,与一支装备精良的官方队伍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更不可能抛下这些人独自逃生。一时间,他也陷入了两难。
整个山洞,被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所笼罩。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白素素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纹丝不动。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仿佛,这一切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都安静!”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她身上。
白素素环视着一张张惊恐的脸,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话。
“他们不是来抓我们的。”
“他们是……来给我们送钱、送人、送物资的。”
“送……送钱?”牛二愣住了,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白素素没有理会他的惊讶,而是将目光投向江淮。“江淮,还记得我跟李县令说过的‘阳谋’吗?”
江淮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你的意思是……这支勘探队,就是李县令推过来的?”
“不是他推过来的,是被我‘请’过来的。”白素素纠正道,“我早就料到,太子建马场这事,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与其被动地等着他们来,不如主动把他们引进来,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她看着众人,开始沉着冷静地分析局势:“首先,他们是勘探队,不是军队。他们的任务是勘察,不是抓人。其次,他们人生地不熟,对这死亡之谷充满了和我一样的未知和恐惧。第三,他们有李县令这层关系在,我们并非毫无根基。”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逃跑,也不是硬拼。”白素素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而是演一场戏。一场让他们相信,我们是自己人,并且,是他们离不开的‘专业人士’的戏!”
她立刻开始部署任务,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和清晰的条理,让所有人的恐慌之心,都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牛二!”
“在!”
“你立刻带十个最机灵的孩子,回到谷口那片瘴气地带。记住,不要硬闯,就守在外围。一旦勘探队靠近,你们就装作在附近采药的样子,然后‘不经意’地大声讨论,说‘李县令请来的白大家真是神人,竟然有办法驱散这要命的瘴气’!声音要大,要让他们听清楚!”
“江淮!”
“在!”
“你立刻带人,在我们来时经过的路上,用石头和树枝,做出一些看似专业的、测量和标记过的痕迹。再用木炭,在沿途的石壁上,画一些他们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阵法图谱’。就从……《鲁班秘录》上随便抄几个最复杂的。”
“李大锤!”她看向那个刚被她收服的铁匠。
“到!”李大锤激动地应道。
“你立刻带人,去我们发现的那个地下暗湖入口处,用木头和石头,搭建一个简易的、好像正在施工的勘探台。要做出我们正在测量水位的样子!”
“剩下的人,”白素素环视着二丫等一群女孩子,“跟我来!我们去准备‘迎接’贵客的礼物!”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原本混乱不堪的流民们,仿佛一支被唤醒的军队,立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紧张而有序地行动起来。
每个人都不知道东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们知道,听东家的,准没错!
半个时辰后,当那支由一名面白无须的监察宦官和几名工部官员组成的勘探队,小心翼翼地走到谷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原本应该瘴气弥漫的死亡地带,竟然真的清爽了许多,只有零星的薄雾。而在不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山民,正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
“那白大家可真厉害!就撒了点草药粉,这瘴气就散了!”
“是啊!李县令果然没请错人!”
监察宦官和官员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他们来之前,李县令确实提过,说己经请了一位民间高人先行勘探,没想到,这位高人竟有如此神通!
他们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继续往里走。
一路上,他们不断发现各种“专业”的痕迹。被特殊符号标记过的岩石,地上用白色石灰画出的奇怪线条,甚至还有几张被“不小心”遗落在地上的、画满了复杂几何图案的“草图”。
这……这看起来,确实比他们这些工部官员还要专业啊!
当他们最终走到那片应许之地,看到湖边那个己经初具雏形的、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勘探台”时,他们心中的那一丝怀疑,己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好奇和……一丝敬畏。
就在这时,白素素带着二丫等几个女孩子,捧着一些陶碗,从远处“恰好”走了过来。
“哎呀,各位大人,你们来啦!”白素素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一丝“我们工作被打扰了”的专业人士的矜持。
“民女白素,受李县令所托,在此地进行初步勘探,未能远迎,还望恕罪。”她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那位监察宦官捏着兰花指,挑剔地打量了她一番,尖着嗓子问道:“你就是那个白大家?这谷中毒瘴,真是你驱散的?”
“不敢当大家之称。”白素素微微一笑,从容地答道:“不过是利用些山草,行相生相克之法,再借了些风势罢了,算不得什么本事。倒是耽误了各位大人的正事,民女这里备了些清热解毒的山草茶,给各位大人解解乏,去去山里的湿气。”
说着,她让二丫将那些陶碗一一奉上。
那茶水清香扑鼻,入口微甜,确实让人神清气爽。
白素素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展示了“实力”(驱散瘴气),又表现得风轻云淡(不算本事),还体贴地送上茶水,一套流程下来,让这些京城来的官老爷们,心里熨帖无比,戒心也放下了大半。
“白大家太谦虚了。”一位工部官员喝了茶,赞不绝口,“我等沿途看白大家留下的标记和图谱,高深莫测,远非我等所能及。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这正中白素素下怀。
她便“不经意”地,将《鲁班秘录》上一些关于水利、建筑的、他们听不懂但觉得很厉害的理论,用她自己的话包装了一下,讲给了他们听。
什么“引力势能转换”、“三维立体防御结构”、“地质应力平衡点”……
首把这些工部官员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她的眼神,己经如同看神人。
最终,那位监察宦官也彻底被折服了。
他不仅打消了所有怀疑,反而觉得,有这么一位“高人”在,马场之事,必然能事半功倍!
他当即拍板:“既然如此,白大家,这勘探和修建之事,就由你全权负责!我们勘探队,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全力配合你!需要什么人力物力,只管开口!咱家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尽快拿出成效,好向太子殿下复命!”
一场灭顶之灾,就这样,被白素素扭转成了一个天大的机遇。
她不仅没被赶走,反而成了这片土地上,名正言顺的“总负责人”,手下还多了一支官方的施工队和后勤队!
当晚,勘探队撤回谷口安营。
山洞里,所有听雨轩的“原始国民”们,看着自家东家,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官兵变成了自己人,那种崇拜,己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白素素知道,必须趁热打铁,将这股凝聚力,用制度固定下来。
她点燃火把,拿出早就写好的一大张麻纸,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
“今日,我听雨轩,正式成立!”
“此后,我们所有人,都将遵循听雨轩的根本大法!”
她开始宣读那份她耗费心血制定的“大法”:
里面详细规定了从生产、分配、教育、医疗到防卫的各项制度。
比如,成立“开荒队”、“建筑队”、“狩猎队”、“后勤队”,各司其职。
比如,设立“贡献点”制度,干得多,贡献大,就能换取更好的食物、住所和学习机会。
比如,宣布牛二为护卫队总队长,李大锤为工程队总队长。
……
一条条,一款款,清晰、公平、充满了希望。
这是他们的第一部宪法,是这个新生家园的灵魂!
当她念完最后一句“听雨轩内,人人平等,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时,整个山洞,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对未来的熊熊火焰!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外围放哨的孩子,忽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东家!不好了!”
“刚才,勘探队那边,好像……好像有人失踪了!”
“我……我看到……林子里,好像有……有穿着和江爷那天一样铠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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