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的预热冲刺,像一根不断拧紧的发条,将整个堡垒的紧张感推到了几乎断裂的边缘。上一轮“环形走廊”的惊魂未定,新的死亡指令就毫不留情地抛了下来。这一次,目标首指熔炉最娇弱、也最致命的中枢神经之一——核心冷却系统三级净化单元。
环境从环形走廊的开放压抑,变成了极致的、工业化的窒闷。
空气几乎不流动,浓稠地包裹着身体。各种刺鼻气味的混合体——有机溶剂的辛辣、金属氧化物的腥锈、还有某种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化学试剂味儿——如同有形的粘稠液体,粘附在鼻腔粘膜和喉咙深处,每一次呼吸都是负担。巨大的噪音是另一种压迫的实体,阀门开合的沉重撞击声、高压液体流经狭窄管道的尖锐嘶鸣、巨型泵组内部涡轮旋转的沉闷轰鸣、还有仪表指针高频跳动的微弱嗒嗒声……所有声音在这个狭窄空间里疯狂叠加、共振,形成一股物理冲击力,穿透耳塞,持续冲击着耳膜和大脑,让人头痛欲裂,心跳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噪音的狂潮裹挟着加速。
空间有限,布满巨大的阀门转盘和闪烁跳动着复杂数据的精密仪表盘。管道像无数纠缠的血管,紧贴着头顶和脚边蜿蜒爬行。作业区域异常局促,几个人在里面活动,转身都有些困难。
任务明确而危险:修复一处发生腐蚀泄漏的次级管道法兰。
法兰的密封失效了,一种混合着冷却剂和剧毒化学物质的深绿色液体,正缓慢但持续地从缝隙中渗出,滴落在下方的隔热垫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升腾起细小但毒性强烈的烟雾。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蚀性气味,主要就来自这里。危险警示牌就挂在正上方,上面死亡骷髅的标志在昏暗灯光下泛着不祥的光。
时间在噪音和毒气的威胁中缓慢地爬行。几个人穿着单薄的、几乎没有任何防护作用的囚服,套着破烂不堪、完全不合规的劳保手套,如同在裸身拆解一颗毒气炸弹。
法兰需要彻底拆卸,更换全新的密封垫圈。刘毅和伊万负责拆卸沉重的锈蚀螺栓,娜塔莎技术最好,承担了最精细也是最后一步的压垫圈和拧紧新螺栓的工作。
汗水模糊了视野,顺着脸颊流进眼睛,又辣又疼。剧毒的烟雾刺激得人不停流眼泪。在噪音的狂轰滥炸下,口头交流完全失效,只能依靠手势和眼神。沉默中,恐惧和压抑如同管道里缓慢流淌的剧毒液体,悄然弥漫。
新的金属垫圈被娜塔莎小心地压入位置。她瘦削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着,一丝不苟地开始拧紧那几颗全新的螺栓。动作缓慢而稳定,一圈,又一圈。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力度。她的眼神极度专注,仿佛世界上只剩下眼前这颗不断锁紧的螺栓和下方那可能致命的法兰接缝。只要螺栓到位,压力测试过关,任务就算……暂时完成。
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胜利在望的虚假慰藉,刚刚在他们紧绷的心弦上掠过一丝微光。
就在娜塔莎的手指堪堪拧过最后一圈,指尖正要离开冰冷的螺母顶面时——
异变突生!
在她左手肘旁,一个毫不起眼的老旧机械压力表,它那布满油污的圆形表盘后面,那如同垂死老人心脏般缓慢跳动了许多年的指针,突然凝固在了某个刻度上。内部的压力超出了它设计的物理极限,更致命的是——长期腐蚀导致内部通路析出了晶体盐垢,某处狭窄的通路被彻底堵塞!压力像被按死的毒蛇,无法释放!
嘭!——哗啦!!!
清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玻璃爆裂声,在这混杂的噪音里撕裂出一道死亡的轨迹!
坚固的表盘防护玻璃瞬间炸成无数尖锐的碎片!伴随着内部积蓄到极限的、灼热异常的高压液态混合物(腐蚀液、冷却剂、金属碎屑的混合体)——如同霰弹枪在极近距离轰出的散弹!喷射而出!
喷射的目标,异常精准地指向了斜侧方——正弯着腰、低头检查另一处管线接口的伊万!那粗壮、布满汗水的后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死亡之雨下!剧毒的、灼热的液体裹挟着高速的玻璃和金属碎片,足以洞穿皮肤,瞬间送葬!
时间在那一刻失去了线性。
刘毅的目光,刚刚因娜塔莎完成拧紧而松弛的瞳孔,在捕捉到压力表爆裂的瞬间,如同被最凶猛的捕食者盯上,骤然收缩!
来不及呼吸,来不及恐惧。大脑负责逻辑思考的区域被彻底关闭。
一种冰冷、绝对的非理性指令,完全超越了思维的界限,如同镌刻在基因深处的求生本能,在他紧绷如钢丝的神经上猛地迸发出来:
“轨迹——乱掉!!!”
这不是语言,不是祈祷。是意志最纯粹的凝聚和喷薄!
就在这股念头生成的刹那——
嗡——滋啦!
刘毅正前方墙壁上,悬挂在视线范围内的几块实时显示熔炉核心冷却系统运行状态的精密液晶仪表盘,画面突然剧烈闪烁!就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雪花纹和扭曲色彩!数据跳变瞬间停滞、混乱!虽然不到一秒就恢复了正常,但对于高度依赖实时数据的系统而言,这不到一秒的空白和数据乱流是致命的混乱源头!
与此同时,在熔炉核心回路深处某个无法首接观察的微小指令路径上,一条刚刚生成、准备执行“自动微量喷水降损”程序的信号指令(这是堡垒系统针对非关键部位泄露的标准自检防护流程),在传输中遇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本不该存在的“间隙”。就像是高速运行的精密齿轮里掉进了一粒看不见的纳米级灰尘,转动的动作被卡顿了半秒——仅仅零点五秒多一点!
就是这零点五秒的迟滞!
在物理世界造成的连锁反应是微妙而戏剧性的!
那个预设要开启的微量喷水闸口,本该在泄露爆发的瞬间同步开启,形成一道微小的水幕进行缓冲和稀释。但它慢了半拍!闸口开启的动作滞后了!
就在这滞后打开的、不足半秒的间隙!
一股本应被水幕缓冲吸收掉的微小冲击气流——夹杂着管道内部循环的部分高压气体——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失去了制约,向着法兰区猛烈地冲出了一道微弱的、无形的“气流扰动”!
而就在这同一刹那!
那道致命的腐蚀液霰弹喷射,以毁灭的速度抵达了目标位置!
预定的水幕缓冲没有及时出现。
但一道无形的、混织的微小“气流扰动”却在伊万背后无声地爆发了!
它像是刘毅那凝聚了全部求生意志的念头在现实世界的微弱回响!更像是在那千钧一发间,凭空在伊万背后编织了一块极度混乱、无法预测的气流“幕布”!
嗤——咻!
霰弹般的致命混合物,一头撞进了这片微型的气流湍流区。
轨迹发生了细微到肉眼难以察觉的,但绝对荒谬的“抖动”。
大部分玻璃碎片像是迷失了方向,擦着伊万绷紧的后颈肌肉和耳朵上缘呼啸而过!灼热的毒液带着刺鼻的烟雾,在他肩胛骨位置的囚服上灼烧开一片焦黑的痕迹,皮肤接触处瞬间腾起几缕微弱的焦烟和灼痛感!只有极少量的细小碎屑叮叮当当地打在他厚实的肩胛骨附近。
剧痛袭来,但绝对不致命!
只是皮外伤!
“呃!”伊万痛得闷哼一声,身体猛地震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肩后,随即触电般缩回——手指接触到了灼热的湿粘和刺痛。他错愕地转身,看着自己沾满绿色液体碎片的手指,又看了看身后地上那滩冒着烟的毒液和玻璃渣,再看向惊魂未定、一脸煞白的娜塔莎,以及……目光有些涣散、身体微微摇晃、脸色惨白得吓人、仿佛刚刚耗尽了一生精力的刘毅。
发生了什么?
侥幸?
那飞溅的轨迹……怎么可能会那样拐弯?
不像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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