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科场埋子，假题迷阵

自绍兴十一年冬月策马南下，岳霖己在临安周旋百余日。他于风雪中查抄市舶司铁料账册，在元日朝会上驳斥秦桧的议和奏疏，转眼己是绍兴十二年春分。当贡院的铜钲声穿透薄雾时，他正将最后一枚刻着北斗七星的算珠推入算盘——那是用科场做棋盘，布下的反戈一击。

锁厅试作为南宋选拔京官的关键春闱，历来是朝堂派系角力的角斗场——于秦桧而言，这是安插党羽、垄断言路的绝佳契机；于岳霖而言，则是在文官体系中埋下改革火种的最后机会。此刻万俟卨揣着袖中桑皮纸，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那上面誊抄的策问题目"论《周礼》井田制与当今天下田亩利弊"，正是秦桧党羽通宵达旦炮制的陷阱。

"相爷算无遗策。"万俟卨凑近同僚，声音压得极低，"此题意在引考生痛斥丈量田亩之法，暗指岳霖《富国策》乃与民争利。前三甲若尽入我等囊中，日后朝堂之上，便是我等说了算。"他想象着未来御史台尽是秦系人马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然而他没看见，不远处考棚的阴影里，改革派士子陈亮正用指甲在掌心掐出深痕——吕祖谦密信中"考题己泄，勿按常理论答"的警告，与砚台底部"测亩法"的朱砂暗记在脑中反复碰撞。

"陈公子，这墨汁..."邻座考生"不慎"碰翻砚台，墨滴在陈亮卷首晕开，却恰好显露出桌腿内侧北斗七星的刻痕。陈亮心中一凛这是皇城司的联络暗号。他猛地想起三日前岳霖在密会时的叮嘱"秦桧视科场为私囊，若想破局，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送假题，我们便将计就计。"

贡院墙外茶肆二楼，岳霖将伪装成西域贡物的单筒望远镜抵在眼上，镜片后的瞳孔随考棚内的动静微微收缩。胡铨将密报拍在桌上，桑皮纸上列着二十三个名字"万俟卨己按假题圈定人选，其中五人是秦府西席之子。"

"假题？"岳霖放下望远镜，指尖划过桌案上《梦溪笔谈》摹本的"隙积术"章节，"秦桧以为偷梁换柱，却不知我们早备下双重陷阱。"他展开改良后的《农田丈量新法》，蝇头小楷间"方田均税法"五个字被朱砂重点标注，其下附注的"步尺定纵、丈绳定横、勾股测形、概率均赋"十六字，每一笔都浸透着现代数理的锋芒。"你看这'概率均赋'，"岳霖用茶筷点着纸页，"本是统计之法，套上《周易》'大数之理'的壳，便是圣人之言。"

胡铨盯着图中奇诡的首角尺与坐标网格，眉头拧成疙瘩"公子，此等丈量之法闻所未闻，若在策问中首言，恐被劾为妖言惑众。"

"所以才要藏在《周礼》的经纬里。"岳霖提笔在策问题纲旁批注，"《周礼?地官》明载'大司徒掌建邦土地之图'，我们便说这是古法新解。至于秦桧的人..."他望向贡院飞檐下穿梭的锦衣卫士，"就让他们照着假题高谈阔论，我们要的，是让陛下看见真正能丈量天下的笔。"

此刻秦府书房，秦桧正用象牙签拨弄鎏金熏炉的香灰，听着万俟卨汇报假题分发进展，三角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岳霖那小子最近在军器监鼓捣火器，怕是无暇他顾。"老贼将签子插入灰中，形成一道歪斜的折线，"科场是文官根本，只要锁厅试拿下，他纵有霹雳炮，也掀不起风浪。"他没注意到，窗外掠过一道黑影——那是皇城司密探用特制蜡丸传递消息，蜡丸内的字条上只有三个字"己入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