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柳文轩背靠着冰冷的院门滑坐在地,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手中的守心玉是唯一的暖源。玄微道长的重伤和那声凄厉的“入画寻源”如同魔咒在脑海中盘旋。唯一的生路,竟是进入那比地狱更可怕的画中世界?
屋内越发阴冷死寂。白天,只要他稍稍靠近书房方向,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便如影随形。他惊恐地发现,那画中美人的虚影,竟开始在白日里闪现!墙壁上、水缸倒影里、眼角余光中,素白的裙角倏忽飘过。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冰冷的微风和陈腐墨香。
书案上,莫名出现泼洒状的墨渍,散发着冰冷的死气。咳血更加剧烈,吐出的黑紫色血块越来越多。
一场冰冷的冬雨不期而至。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破瓦,狂风卷着雨水灌入屋内,吹得油灯火苗疯狂摇曳。柳文轩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裹紧破絮,守心玉紧攥在胸口。窗外凄风苦雨,屋内寒气刺骨。
轰隆——!
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
就在这雷光闪烁的刹那——
柳文轩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那张破旧的书案旁,一道素白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凝如实质的半透明身影!正是画中美人!
闪电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映照出那张毫无生气的惨白脸庞。空洞冰冷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股比屋外风雨更刺骨的寒意,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地面瞬间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美人空洞的眸子缓缓转动,锁定在柳文轩惊恐扭曲的脸上。她抬起一只冰晶雕琢般的素手,哀怨地开口,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冰寒的回音:“郎君……好生孤寂……为何弃我于画中……独饮凄凉……”
她一边低诉,一边缓缓飘向床榻。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来陪我……可好?”话音落下,那只冰晶般的手,己然伸到柳文轩面前,五指纤纤,带着死亡的寒气,抚向他的脸颊!
“呃啊啊啊——!!!” 极致的恐惧冲破喉咙!守心玉瞬间滚烫!柳文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连滚爬爬地向后猛缩!
冰冷的指尖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半边脸颊瞬间失去知觉,只留下刺骨寒意和一道淡淡的青黑色墨痕!
柳文轩彻底崩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如同丧家之犬,连滚爬爬撞开屋门,一头扎入了外面泼天的冰冷雨幕之中!
不知在雨水中奔逃了多久,首到力竭摔倒在泥泞荒野。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泥污和墨痕。玄微道长的话在耳边炸响:“入画寻源…”
逃?能逃到哪里去?只要邪画在,它就能找到自己!吸干自己!夺舍自己!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他挣扎着爬起,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回那如同魔窟的小院。
雨停了。乌云散开,漏下一缕惨淡的月光。柳文轩站在院中,隔着敞开的屋门,远远望向书房。黑暗中,那幅画的位置一片模糊的死寂。守心玉在掌心微温。
他死死攥紧守心玉,借着玉身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温润光晕,一步步挪向书房门口。
月光和玉光艰难地撕开书房的黑暗。柳文轩的目光,死死盯在墙上挂画的位置。
微光扫过美人裙裾下摆一处极深的阴影褶皱——
柳文轩的呼吸骤然停止!
在那浓重的墨色阴影里,赫然看到一行极其微小、几乎溶于墨色的蝇头小楷:
“墨尘子 绘”
就在看清这行字的瞬间!书案上,那方沉重冰冷的砚台,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
随即,那方砚台竟然凭空悬浮而起!缓缓旋转,对准了墙上的画布!
嗖——!
砚台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一股阴冷的恶风,狠狠地砸向画布的衣袖位置!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声响。那方沉重的砚台,就那么诡异地、毫无阻碍地融入了画布之中!画布表面甚至荡漾开一圈圈细微的、墨色的涟漪!
眨眼功夫,砚台彻底消失不见。
柳文轩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彻底在地。
他呆呆地望着那幅画,望着那画中美人。
惨淡的月光下,他似乎看到……那美人原本哀愁的、微微下垂的唇角……
……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更深的、冰冷而贪婪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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