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秋雨敲打着车窗,蜿蜒的山路在湿滑中更显险峻。黄婆子抱着深蓝色土布包裹的襁褓,蜷缩在破旧小巴车最后一排的角落。
车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劣质烟草味和汗味,引擎的轰鸣与乘客的嘈杂交谈混杂在一起。
婴儿在她怀里异常安静,自从离开谢家祖宅,那撕心裂肺的啼哭就停止了,只剩下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呼吸,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残灯。
黄婆子枯瘦的手指隔着粗布,轻轻着婴儿微凉的脊背。
她浑浊的眼睛半阖着,看似在打盹,实则警惕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谢乾那老东西留下的因果孽债,如同跗骨之蛆,绝不会轻易放过这唯一的血脉。
她怀里抱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婴孩,更像是一块被无数凶煞觊觎的、散发着“生机”的活饵。
车子驶入一段盘山公路,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天色愈发阴沉,浓厚的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几乎贴着远处的山巅。
就在这时,黄婆子感觉怀中的襁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婴儿的挣扎,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预警。
她猛地睁开眼!
车窗外,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层淡淡的灰雾。起初只是薄纱般缠绕在山林间,并不起眼。然而,仅仅过了几分钟,那雾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压缩,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浓稠粘腻起来!
灰白的颜色迅速加深,转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死气的铅灰色,如同肮脏的棉絮,疯狂地涌向公路,吞噬着视线!
“哎哟,这雾咋起得这么邪乎?”前排有乘客惊呼。
“开慢点师傅!看不清楚路了!”有人紧张地喊道。
司机也骂骂咧咧地减慢了车速,车灯的光柱在浓雾中只能勉强撕开前方不到五米的混沌空间,光晕边缘模糊扭曲,仿佛随时会被这诡异的灰暗吞没。
黄婆子心头警铃大作!这雾气…和谢长宣夫妇来时路上遭遇的如出一辙!
但此刻的浓度和其中蕴含的恶意,远胜那日!她甚至能“嗅”到雾气中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土腥与腐朽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更浓郁的、属于坟冢深处的阴冷死气!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吃力的轰鸣和乘客们压抑的呼吸声。一股无形的恐慌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这雾太浓,太沉,太…安静了。外面山林里惯常的鸟叫虫鸣,此刻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突然!
“砰!砰!砰!”
几声沉重而急促的拍打声,猛地从车顶传来!像是有什么沉重而湿漉漉的东西,重重地砸在了车顶的铁皮上!
“啊!”车内顿时响起几声女人的尖叫。
紧接着,拍打声变得更加密集,如同暴雨般砸落!而且声音的来源开始移动,从车顶蔓延到车身的侧面!
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指甲刮擦金属的“咯吱…咯吱…”声,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爪,正试图撕开车皮,钻进来!
“什么东西?!是山上的石头滚下来了吗?”司机声音发颤,死死握着方向盘,脸色惨白。
“不…不像…”一个靠窗的年轻人惊恐地贴着玻璃,想看清外面,“雾…雾里有东西在动!影子!好多影子!”
黄婆子抱紧怀中的婴儿,身体紧绷如弓。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浓烈的、贪婪的恶意,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正透过车体,疯狂地涌向她怀中的襁褓!
婴儿原本就微弱的呼吸,在这股恶意的冲击下,变得更加细若游丝,小小的身体在她怀中冰冷僵硬,仿佛一块逐渐失去温度的石头。
更可怕的是,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靠近她座位旁那扇布满水汽的车窗玻璃上,浓稠的灰雾正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缓缓凝聚、凸起…最终,竟形成了一只模糊而扭曲的手印轮廓!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密密麻麻的手印出现在车窗上,疯狂地拍打、抓挠着玻璃!伴随着无声的、却能首接刺入灵魂深处的凄厉尖啸!
“鬼…鬼拍窗啊!”一个老太太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起来。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车内爆发!乘客们挤作一团,哭喊声、尖叫声、祈祷声乱成一团。
黄婆子知道不能再等了!这脆弱的铁皮盒子,根本挡不住外面那滔天的怨煞!一旦它们撕开车体,或者司机在极度恐慌中操作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她猛地解开一首紧紧抱在怀里的藤编药箱!药箱里除了寻常的草药、银针,还静静地躺着那个用深色粗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那根在谢家祖宅救下婴儿性命的漆黑木锥!
她一把扯开裹布,露出了木锥布满符文的冰冷锥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肃杀和破邪气息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竟让车内疯狂蔓延的恐慌稍稍凝滞了一瞬。
黄婆子左手紧紧抱着襁褓,右手高举木锥,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她浑浊的眼睛此刻精光爆射,口中发出一串短促、尖锐、完全听不懂音节却充满奇异力量的古老咒言!
“呔!秽气退散!邪祟伏诛!”
随着她最后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断喝,她手中的漆黑木锥猛地向着拍打抓挠得最猛烈的那扇车窗虚空刺去!
“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震鸣从木锥上爆发!锥身上那些繁复的符文瞬间亮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红色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
车窗上那些疯狂蠕动的灰影手印,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收缩、扭曲!伴随着几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这尖啸只有黄婆子和怀中的婴儿能清晰“听”到),那些凝聚的手印瞬间溃散,重新化为翻滚的灰雾!
整个车体内那股刺骨的阴寒,也如同潮水般猛地退去了一瞬!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拍打车顶和车窗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乘客们劫后余生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最后一排那个举着古怪黑锥、面容枯槁的老妇人,眼神充满了敬畏和难以置信。
然而,黄婆子脸上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击退。木锥的力量虽强,但她年老体衰,又需分心护住怀中这脆弱得随时会熄灭的生命火苗,根本无法持久。
而车外,那铅灰色的浓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汹涌澎湃,如同愤怒的活物,紧紧包裹着这辆在盘山公路上艰难蠕动的小巴车,试图寻找新的突破口。
司机趁着这短暂的喘息,猛踩油门,试图冲出这片死亡雾区。车子在湿滑的山路上颠簸着加速,每一次转弯都惊险万分。
黄婆子抱着婴儿,右手紧握木锥,身体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摇摆。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翻滚的灰雾。突然,她怀中的婴儿再次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这一次,不再是预警,而是一种…奇异的牵引感?
她顺着婴儿微弱气息指向的方向,看向窗外浓雾深处的一个点。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或者说,在吸引着这些怨煞?
就在这一分神的刹那!
“嘎吱——!!!”
一声刺耳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声猛地从车头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司机绝望的惨叫和乘客们撕心裂肺的哭喊!
车子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撞上,瞬间失去了控制!
巨大的惯性将车内所有人狠狠抛向前方!黄婆子只来得及将怀中的婴儿死死护在胸口,用自己佝偻的身体作为缓冲,后背重重地撞在前排座椅坚硬的靠背上!
天旋地转!玻璃破碎的爆响!金属变形的呻吟!人体的碰撞与惨叫!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瞬间崩碎!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黄婆子只看到浓稠如墨的铅灰色雾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破碎的车窗外疯狂地涌入!
冰冷、粘腻、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灰雾,瞬间吞噬了她眼前的一切光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本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那微弱的生命火种,更深地藏进自己干瘪的胸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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