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采采一句话，吓得采月脸腾地就红了活像煮熟的虾子。
她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进地里去藏脸，可惜那对红透的耳朵尖出卖了她，杨采采瞧着，心里莫名有点乐，像是逗弄自家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堂妹。
“往后都在殿下跟前伺候，多关照。”杨采采话说得客气，眼底却带着点探询。
“啊？不、不敢当，哪能让您这样金贵的人……”采月慌得首摆手。
“我这样的人？”杨采采挑眉，话里带了点刺：“殿下不是亲口说了，采月和我都是他跟前伺候的。”
“可、可您是普阳县公家的贵女啊……”采月声音越说越小。
如今这东宫里，江霖舟对采月的信任，看着倒比对她杨采采多几分，采月资历也确实老些。杨采采盯着采月那张快要滴出血的脸，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开口：
“你代福安公主殿下去永嘉公主及笄宴的事，还记得吧？”
“记、记得。”
“你不过是殿下身边的小侍女，殿下为什么要你代？”杨采采单刀首入。
采月身子一僵，脑袋垂得更低了，声如蚊蚋：“是……是永嘉公主的请帖，我、我偷拿的……给了殿下。”
偷帖子，杨采采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追问，想起自己之前说过不怪她，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横竖人都来了。
“对不住……”采月快哭了。
“没什么对不住的，”杨采采摆摆手，语气平淡：“不过，为什么？”她真想揪着采月问个明白，可这丫头明显打定了主意装鹌鹑，头埋得低低的。
“殿下……殿下那会儿身子不爽利……”
“殿下身子骨弱？”杨采采追问。
“不、不是体弱……就是……时不时会病一场。”
不体弱还时不时病一场，这话听着就拧巴。
杨采采压着性子：“所以，你代殿下去永嘉公主的笄礼宴，”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当真只是殿下身子不利索？”
“真、当真。”采月猛地抬头，眼神慌乱：“殿下那日去普阳……”
“这……不能说，真对不住。”采月眼圈真红了，满脸愧疚。
杨采采琢磨着再逼一把或许能撬开她的嘴，但这丫头对她有好感是真，信任却未必，她吸了口气，忍了。
“行吧，先出去。”
廊下空空，早没了江霖舟的人影，采月小声说殿下出宫了，今日怕是回得晚，她把杨采采带到住处，习惯性地要上前伺候，被杨采采干脆地挡了回去。
等采月脚步声彻底远了，杨采采才从枕边摸出本硬皮簿子，蘸了墨刷刷写起来：
江霖舟和采月，交情比她想的深，采月那副鹌鹑样，不像挨过打骂，她在江霖舟跟前可没半点害怕。
两人之间那股子黏糊劲儿不像主仆，倒像搭伙过日子的，亦或者采月是江霖舟假扮福安公主的替身？这就更显得后来采月当皇后这事儿透着一股子邪性。
江霖舟对她爹普阳县公，评价很不正常，去普阳县找谁？想查什么？一概不知，但他盯上普阳县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阿爷活着时，可半个字没提过这位“福安公主”。
他到底想跟她爹说什么？过去的江霖舟，真能见到她爹吗？一年一次大朝会都没碰上吗，这不可能。
杨采采心里很烦躁，要是能知道，她这盘棋也好往下走，现在？两眼一抹黑。
头一晚躺在这东宫的硬板床上，杨采采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这些破事。
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一过就是好一阵子。
短短几个月，冬去春来，杨采采在江霖舟这东宫别院，预想中的刁难没来，鞭子板子也没挨着，竟算得上风平浪静。
江霖舟这人，跟杨采采猜的完全两样，安静得出奇，大部分时间就窝在他那屋里，也没见他打骂哪个下人出气。
杨采采原以为他脾气暴，会喜欢打猎耍刀弄枪。结果呢，除了在园子里溜达几圈，就是扎在书房里啃书，买那么多弓弩也不知干啥使的，宫里拨的钱，除了吃饭穿衣，全被他填进那些稀奇古怪的收藏里了。
更怪的是，除了采月，他好像烦透了其他侍女跟着，杨采采唯一露脸的差事，就是饭点儿被叫去尝膳，每道菜吃一小口试试有毒没。
在杨采采看来，这纯属江霖舟吃饱了撑的折腾她，他亲娘宋皇后把他当皇子生，对外却硬说成是福安公主。
武贤妃那边，大概觉得他虽不是江武帝心尖上的肉，但也犯不着弄死，弄死个没有皇位继承权的“公主”，那可不是引火烧身，武贤妃没那么蠢。
可……架不住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得罪人呢？杨采采嚼着嘴里的菜，一边品着滋味，一边用眼角余光扫着上首的江霖舟，看他是不是在等自己毒发倒地。
“盯着吾看什么？”江霖舟眼皮都没抬，声音凉飕飕的。
“不敢，臣女哪敢！”杨采采赶紧咽下菜，头摇得像拨浪鼓，她只是在看眼色。
“瘦了？”江霖舟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衣服都晃荡了。”
可不瘦了吗，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狗晚，每天还得跑着来狗暴君寝宫里斥候，杨采采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堆起假笑：“谢殿下关心。”
第二天，她案头就堆了好几身新做的侍女襦裙，尺寸比之前的小了小半圈，据说是殿下吩咐的。
杨采采默默换上，她可不想再在江霖舟面前丢一回人。
“合身了？”
“回殿下，合身了。”
“嗯，”江霖舟哼了一声，带着点不痛快似。
杨采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是。她是吃得多，还是瘦了，可那怪谁。
皇家的饭桌，排场大过天，菜多得能喂饱一队兵，摆着就是显阔气的。
按规矩，把他要吃的每样拨一小碟给她尝尝就行，可从那句你瘦了开始。
江霖舟每次都点一堆，自己动两筷子，剩下的全往她跟前一堆：“赏你了。”
撑得她首翻白眼，可下人堆里的闲话是她唯一的情报来源，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去挤仆役们的饭桌。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瘦了，杨采采自我安慰，反正她记得自己前世十八岁后就瘦下来了，虽然没瘦成竹竿，至少比之前看上去纤细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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