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品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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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品不了一点

 

他偶尔有事叫她,大概嫌她名字拗口,张口闭口就是叫她“胡饼”。

你大爷的,记仇的偷饼贼,杨采采心里憋着火,脸上还得挤出温顺的笑:

“臣女不敢,看殿下用得好,臣女就饱了。”

“刚吃了吾半桌菜,饱了?倒怪上吾了?”这欠收拾的……杨采采把捏紧的拳头藏到身后,抬眼却看见江霖舟正对着憋笑的采月挑眉。

“您二位如今能说上话了,真好。”采月笑眯眯地说。

采月管这叫能说上话?

“去请蔡菀清娘子过来。”

蔡菀清娘子出身名门,乃故陈留蔡邑之女,幼时便能辨断琴弦,一曲《胡笳十八拍》名动京华,虽无爵位功名,单凭这手出神入化的琴艺,连皇子贵胄都要尊称一声“娘子”。

原本坐得像个玉雕菩萨似的江霖舟抬起了头,白惨惨的日头底下,他那张脸精致得像官窑烧出来的薄胎瓷,可惜,半点人气儿没有,暖阳也照不亮。

“你呢。”他吐出两个字。

“啊?”我嘴比脑子快。

“啧,”他一只眼皮撩起来,透着不耐烦:“说过别插嘴。”

又犯老毛病了。

进宫几个月了,跟他待一块儿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多少,但打听来的消息都说,这位爷最恨说话被人打断,那张漂亮脸蛋底下,藏着能把市井无赖都臊跑的粗话。

“殿下恕罪。”杨采采赶紧低头认错。

提醒过无数次,可江霖舟一开口,她偶尔还是管不住这张嘴,只能垂首屏息等着他发话。

“会丹青?”他问。

“工笔…能描摹几笔。”杨采采谨慎回答。

“品鉴呢?”

“我阿娘的好友是吴刀子的再传弟子。”杨采采跟着她学过些,挺爱看内府珍藏的名家手卷,可惜我那普阳县公的爹,抠搜得很,见真迹的机会不多。

“你娘的好友,关你屁事。”江霖舟那语气,活像等得不耐烦要掀桌子:“那就是不行了?”

杨采采心里嗤笑: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倒是画一个我看看?面上却挤出三分谦逊七分假傲:“倒也不是不能看。”

“那你也留下。”

“是伴读您习画?”杨采采追问。

“在旁边看着,”他眼皮都懒得抬:“提点两句,解个闷儿。”

能多在他跟前晃悠,当然是好事。

可被个暴君当个解闷的摆设,杨采采心里头那点不痛快就跟猫爪子挠似的,江霖舟大概是瞧见我脸上那点细微的僵硬,脖子都没动只眼珠斜过来一点。

“不乐意?”

“岂敢,殿下,遵命就是。”杨采采立马挂上那副练得炉火纯青的温婉假笑。

江霖舟顶烦她这笑,可杨采采也不能真心实意地给他甩脸子,最后总弄成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僵在脸上活像庙里的泥胎。

采月这丫头,宫规在她眼里就是擦脚布,正大大方方吃着江霖舟案上剩的酥饼。

杨采采冷眼瞧着,首到听见内侍通传蔡菀清娘子到了,才转身离开暖阁。

瞧见采月和江霖舟待一块儿的样儿,杨采采心里头就有点堵。江霖舟对着她,那眼神都软和三分,连递个帕子让她擦嘴的样子,都透着股凡尘俗世的味儿。

啧,装得跟个寻常人似的。

“杨采采。”

一个清越的女声把她从杂念里拽出来,杨采采依着规矩行礼。

“蔡菀清娘子。”

“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位长安城里有名的女画师,杨采采其实不熟,但她与阿娘有旧,去过县公府几次,所以得见过。

她对杨采采总带着点长辈式的热络:“三天前还见了你阿娘,担心采采得很,你连封家书都懒得动笔了?”

想啊,怎么不想,可不敢。杨采采脸上难免带出点窘,蔡菀清娘子倒好,笑得一脸了然,还说我稳重了。

“谁还没个思乡情怯的时候呢。”她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这份体谅压得人喘不过气,杨采采赶紧抬脚往前走。

“殿下等着呢。”

“今日同去?”她跟上,步态从容:“福安公主身边,着实清冷了些,除了那个叫采月的丫头。”提起采月,她秀气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一个粗使丫头整天在“公主”跟前晃悠,显然戳了她这清流雅士的肺管子,杨采采扫过她微蹙的眉头。

“是,今日同往。”

“殿下心思深沉,笔下见真章啊,观他的画作便知。杨采采,你当以慧眼解之。”

心思深沉?

杨采采差点没绷住。

就她观察,江霖舟那小脑袋瓜里能盛下的情绪,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恼火、烦躁、不高兴……绝不包括深沉这种需要拐弯抹角的东西,蔡菀清娘子这文绉绉的解读听得杨采采牙酸,脚下步子更快了。

“殿下,蔡菀清娘子请来了。”

江霖舟己经在画案后坐定,面前铺着米白色的宣纸,他对蔡菀清娘子微一颔首,手便拈起了笔。

蔡菀清娘子也在一旁铺开自己的画卷,准备讲解,采月果然不在,大概是避着这位雅人。

杨采采听着蔡菀清娘子温言细语的讲解,慢悠悠坐到旁边的锦墩上,江霖舟似乎定了神,手腕悬空,对着白纸迟迟未落笔。

江霖舟那头黑发,衬着米白色的宣纸倒真是一幅好景致。

阳光透过窗棂,尘埃在光柱里跳舞安静得像幅画。

可看着这静好,她差点没憋住,喉咙里呛出声古怪的动静。

赶紧用手死死捂住嘴,身子都跟着抖,漏出的那点声响才没惊动人。

心思深沉?

脑子里转着蔡菀清娘子对江霖舟画作的预期评价,只觉得荒谬他妈给荒谬开门,荒谬到家了!能从这空白的纸上看出心思深沉,这位蔡菀清娘子,要么是个眼力通玄的妙人,要么就是个睁眼瞎。

江霖舟他终于落笔了,那笔触活脱脱把他那狗脾气都戳在了纸上,横不是横,竖不是竖,墨点子乱飞,那是画画吗?活像放只鸡在上面跑,杨采采盯着他那单薄又蛮横的侧影,由衷地同情起那张上好的宣纸。

等他这勉强能称作墨迹污染的过程结束,杨采采麻木地拍了两下手,江霖舟大爷似的搁下笔,傲慢地睨着她。

那副老子笔下生花的劲儿,看得她心头火起。就这水平,也好意思得意?真是糟蹋东西。

“如何?”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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