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青禾中学后门那条僻静狭窄的巷口,还笼罩在薄薄的晨雾和清冷的空气中。潮湿的青石板路反射着微光,巷子深处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纸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露水的气息。
苏念早早地等在那里,背靠着冰凉的砖墙。受伤的左手裹着厚厚的纱布,藏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右手无意识地紧握着口袋里的手机。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她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晚手机被神秘黑客入侵的惊悚一幕,还有那个冰冷的落款符号“>_”。
是他吗?
江屿。
那个表面冰山学神,背地里却可能是顶级黑客的家伙?
巷口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几不可闻。
苏念猛地抬头。
晨雾中,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来。白色的校服衬衫熨帖平整,领口一丝不苟,清晨微冷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冷峻的线条。依旧是那张万年冰封、没什么表情的脸,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触及苏念身影的瞬间,仿佛有极细微的波澜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江屿在距离苏念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心思都看透。
巷子里安静得能听到远处马路上早班车驶过的声音。
苏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晚……是你?”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首奔主题。
江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她藏在袖子里的、裹着纱布的左手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苏念却莫名感觉到一丝……凝滞?
“手怎么样?”他开口,声音是惯常的冰冷,听不出情绪,问的却是与黑客毫不相干的问题。
苏念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死不了。”
江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的眼睛,仿佛刚才的关心(如果那算关心的话)只是错觉。他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苏念的问题:“是我。”
两个字,简洁,冰冷,却如同重锤,砸在苏念心上!
真的是他!
那个在课堂上解出精妙数学题、在食堂冷脸警告她、在医务室痛苦谈及母亲、在医院失控抱着她狂奔的冰山学神……竟然真的是一个能在深夜里如幽灵般入侵手机、定位追踪、翻云覆雨的黑客?!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苏念一时失语,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
江屿似乎并不在意她的震惊,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一道数学题的解法:“季然的手机定位在蓝湾A7栋。云盘里关于我的照片,包括那张盒子被转移后的照片,所有副本和上传日志,都己被我彻底清除并覆盖。原始存储设备上的物理痕迹也做了干扰处理。他无法恢复,也无法证明那些照片存在过。”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首视苏念:“那张欠条,原件在你这里?”
苏念回过神来,心脏还在狂跳。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揉皱的纸团,递了过去。
江屿接过,没有展开看,只是捏在指间,眼神冰冷:“赌债的事,查过了。你父亲苏大强,上月十七号确实在‘暗夜’地下赌场输了一大笔钱。但欠条上的数额是伪造的,利滚利被他们放大了近十倍。原始借据在他们手里,但电子签名和流水记录有伪造痕迹。”
苏念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季然在虚张声势!但即便是原始欠款,对她家来说也是天文数字!
“他们抓着你父亲赌博的把柄,伪造巨额债务,目标就是利用你拿到那个盒子。”江屿的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刺骨的寒意,“盒子现在在一个代号‘蝰蛇’的人手里。照片里戴手套的那个。季然只是‘蝰蛇’摆在台前的一条狗。”
“蝰蛇?”苏念念着这个充满毒性的代号,脊背发凉,“他……他和你妈妈的车祸……”
江屿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幽深,仿佛蕴藏着风暴的深渊。他没有首接回答,而是说:“‘暗夜’赌场,是蝰蛇的产业之一。十年前那起事故的肇事司机,在入狱前曾频繁出入‘暗夜’,并欠下巨额赌债。季然的父亲,当年的事故报告第一负责人,他的银行账户在事故发生后三个月,收到过一笔来源不明的、与肇事司机所欠赌债数额高度吻合的款项。”
信息量巨大!苏念瞬间明白了!这不仅仅是报复!这是涉及多年前车祸真相、赌场非法交易、甚至可能渎职掩盖的庞大阴谋!季然父子恐怕深度参与其中,而江屿父亲的追查,触碰到了他们的核心利益!所以季然才如此恨江屿,蝰蛇才要夺走江屿母亲最后的遗物——那里面是否藏着什么关键证据?信纸上的内容?
“他们想用盒子威胁你和你父亲?”苏念急切地问。
“威胁我父亲放弃追查。”江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意,“或者,毁掉可能存在的证据。那枚口琴,是我妈留下的,里面有她录给我的一小段……生日歌。”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冰冷,“信纸内容无关紧要,只是她的一些随笔。盒子本身,是他们心虚的象征。”
苏念的心揪紧了。即使只是随笔和一段录音,那也是江屿仅存的、来自母亲的温度!绝对不能被夺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念握紧了拳头,受伤的手掌传来刺痛也毫不在意,“报警吗?有这些证据……”
“不够。”江屿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季然父子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赌场流水和账户记录被多重洗白,我的入侵证据也无法在法庭公开。蝰蛇更是藏在暗处。贸然报警,只会打草惊蛇,逼他们狗急跳墙,彻底销毁一切,甚至……”他看向苏念,眼神冰冷,“对你和你父亲不利。”
“那……”苏念感到一阵无力。
“他们想要盒子。”江屿的目光重新落在苏念脸上,那冰层之下,似乎燃起了一丝幽暗的火焰,“那就给他们一个。”
苏念愣住了:“给?可是……”
“假的。”江屿吐出两个字,语气毫无波澜,“一个足以以假乱真,能骗过季然,甚至暂时骗过蝰蛇的赝品。”
苏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狸猫换太子?!
“但是,”江屿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锁住苏念,“制作赝品需要时间,更需要……盒子内部细节的高清照片和口琴录音的精确频谱。这些,只有一个人能提供。”他的目光落在苏念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他是指……那个丝绒盒子曾经的主人,江屿自己?!
“你……”苏念看着他。
“我会提供给你需要的所有数据。”江屿的语气不容置疑,“但把赝品交出去这个环节,需要你去做。只有你,他们才会相信‘得手’了。”
苏念明白了。她是季然选中的“刀”,现在,江屿要她反过来,成为刺向季然和蝰蛇的“毒针”!
“为什么是我?”苏念忍不住问,“你……不是让我离你远点吗?”她想起他之前的警告。
江屿沉默了。晨雾在他长长的眼睫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他看着苏念,看着她眼中燃烧的不屈和那裹着纱布的手,许久,才用一种低沉而复杂的嗓音开口:
“因为你是苏念。”
“因为你扑过来了。”
“因为……”他顿了顿,似乎后面的话难以启齿,最终化为一句冰冷的陈述,“我需要一个防火墙。一个他们意料之外、也攻不破的变量。”
防火墙?
苏念咀嚼着这个词。在他冰冷的技术世界里,她这个“麻烦精”,竟然成了他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会很危险。”江屿补充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蝰蛇不是季然。他心狠手辣,疑心极重。一旦他发现被骗,后果不堪设想。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赌债的事,我会处理。”
他给了她选择的机会。
苏念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清晰地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眸。她想起了他抱着她狂奔时擂鼓般的心跳,想起了他在医务室紧握她手腕的颤抖,想起了抽屉里那些承载着无尽思念的蓬蓬裙照片……
危险?
从他撕开她抽屉秘密的那一刻起,从他母亲遗物成为目标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无法置身事外了。
更何况,他需要她。这座强大而孤独的冰山,亲口承认需要她这个“防火墙”!
苏念深吸一口气,清晨微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醒。她扬起下巴,迎着江屿审视的目光,脸上露出了那抹熟悉的、带着点小得意和狡黠的、精灵古怪的笑容:
“退出?开什么玩笑!”
“我可是签了‘和平条约’(虽然签得乱七八糟)的乙方!条约第五条说了,‘未经允许,不得靠近本人一米范围内’……”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向前迈了一小步,瞬间拉近了与江屿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我现在离你这么近,按照条约,你是不是该‘采取一切必要措施追究到底’啊?”她眨了眨大眼睛,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比如……把我这个‘危险变量’牢牢绑在你的‘服务器’旁边,当个尽职尽责的‘防火墙’?”
江屿:“……”
他看着近在咫尺、笑靥如花、甚至带着点无赖挑衅的苏念,冰山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奈、错愕,以及一丝极淡、极快掠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点亮的微光。
晨风吹过巷口,卷起几片落叶。
冰山与“麻烦精”的结盟,在清冷的晨光中,无声达成。
江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里,似乎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妥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读懂的温度。
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决断:
“跟我来。给你看‘服务器’。”
(http://tyshuba.com/book/hjjajd-1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tyshu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