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打印着冰冷宋体字、画着滴血骷髅的欠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苏念的指尖，更烫在她的心上。父亲苏大强那张因常年酗酒赌博而浮肿颓废的脸，和江屿在医务室谈及母亲时苍白脆弱的神情，在她脑中交替闪现，撕扯着她的神经。
二十五万八千块！
一个对她来说如同天文数字的巨款！
三天时间！
要么背叛江屿，剜出他心头最深的血肉；要么……看着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被追债的人打断腿，甚至更糟？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她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受伤的手掌传来阵阵闷痛，提醒着她守护的代价，却也讽刺地映照着此刻的无能为力。守护江屿？她连自己家这个烂摊子都守护不了！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恐惧、愤怒和不甘。她不能背叛江屿，绝对不能！那个装着妈妈回忆的盒子，是他仅存的光，是她拼着手伤也要守护的东西！可是父亲……再不堪，也是父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打破了死寂。苏念麻木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没有备注、却如同梦魇的号码——K（季然）。
她盯着那串数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剧烈地颤抖着。接？还是不接？
最终，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涌了上来。她划开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没有开口。
电话那头，传来季然那熟悉的、带着令人作呕笑意的声音，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苏念同学，看到‘礼物’了吗？喜欢吗？三天时间，考虑清楚哦。是保住你那个烂赌鬼老爹的腿，还是……保住你那个冰山同桌的‘宝贝’？友情提示，盒子里的东西，对我可没什么用，但对江屿……啧啧，那可是他的命根子。用一条腿换一个盒子，很划算，对吧？”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苏念心上。她咬紧牙关，才没让愤怒的嘶吼冲破喉咙。
“季然，”苏念的声音沙哑冰冷，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季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更加刺耳，“苏念，你还是太天真了。这世界，只有成王败寇。江屿和他爸像疯狗一样咬着当年那点破事不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报应？现在，轮到我了。记住，三天。别耍花样，也别指望报警。你爸签的借条，白纸黑字，警察来了，也是他活该。”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阴冷，“还有，别想着告诉江屿。除非你想让他早点下去陪他那短命的妈！”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冰冷的忙音在耳边回响，如同死亡的丧钟。
苏念握着手机，浑身冰冷。季然的话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恐惧。报警没用？告诉江屿会害了他？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第一次感到如此彻底的孤立无援。夜色如同沉重的幕布，将她紧紧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窸窣声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先一步涌了进来。
苏大强回来了。他脸色蜡黄，眼袋浮肿，浑浊的眼睛扫过蜷在地上的苏念，嘟囔了一句：“死丫头，坐地上干嘛？晦气！” 便踉跄着走向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很快传来了震天的鼾声。
苏念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熄灭了。指望他？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她慢慢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狭小的房间。那张染血的欠条还静静躺在书桌上，像一张无声的嘲讽。她将它狠狠揉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却又停住。最终，她拉开抽屉最底层，将纸团塞进了角落。
怎么办？
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同凌迟。苏念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受伤的手掌一跳一跳地疼，提醒着她白天的惊魂和此刻的绝境。江屿在医院抱着她时那擂鼓般的心跳，和他最后那句沉重的“我会让他付出代价”，在脑中反复回响。
告诉他？
不！季然的警告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自己解决？
怎么解决？二十五万！三天！抢银行吗？
就在苏念被绝望啃噬得快要窒息时，被她丢在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而是……屏幕自动解锁了？！
苏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起手机。
只见屏幕上，一个从未见过的、黑色背景、代码不断滚动的窗口弹了出来！窗口顶部有一行冷冰冰的白色小字：【System Access Granted】（系统访问授权）。
紧接着，一个简洁的命令行输入框出现在屏幕中央，光标闪烁着。
同时，手机顶部的状态栏显示，正在通过一个未知的IP地址进行VPN连接！
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手机中病毒了？还是……季然？！
她惊恐地想关掉这个窗口，但屏幕完全不受控制！那个命令行输入框里，突然自动跳出了一行字：
【＞ trace K_phone_location (priority: max)】（追踪K手机位置（优先级：最高））
命令发出后，代码窗口开始疯狂滚动，绿色的字符瀑布般倾泻而下，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苏念彻底懵了！这是……有人在远程操控她的手机？！在追踪季然的手机位置？！
是谁？！
这个“System Access Granted”是谁授权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代码滚动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定格在一个清晰的经纬度坐标上，后面还跟着一个地址解析：
【Location Acquired: 经纬度 (转换) -＞ 城郊·蓝湾别墅区·A7栋】
蓝湾别墅区！那是本市有名的富人区！季然的家就在那里！
紧接着，命令行输入框里又自动跳出一条新命令：
【＞ access K_cloud_ste /photos/private/jiangyu】（访问K的云存储 /照片/私人/江屿）
代码再次滚动！这一次，屏幕中央弹出了一个文件夹列表！里面赫然是季然偷拍的各种关于江屿的照片！食堂的狼狈、教室抽屉暴露时的惊恐、甚至……还有一些更早的、看起来像是偷拍的江屿独处的照片！
苏念看得心惊肉跳！这个入侵者，不仅能定位季然，还能黑进他的私人云盘？！
就在她震惊得无以复加时，一张缩略图被自动放大，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中央！
照片上，正是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盒子被放在一个铺着黑色天鹅绒的托盘上，盖子打开着！里面不是什么首饰，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己经泛黄的旧信纸！信纸旁边，安静地躺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银色……口琴？！
苏念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就是江屿母亲留下的东西？！信纸和口琴？！
然而，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照片的背景！在黑色天鹅绒托盘的边缘，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正随意地搭在那里！手套的腕部，隐约露出一个刺青的图案——一个线条扭曲、如同毒蛇缠绕的骷髅头！和欠条上那个滴血的骷髅头，风格如出一辙！但这只戴着手套的手，骨节粗大，明显是成年男性的手，绝不是季然的！
季然背后还有人？！那个丝绒盒子，己经不在季然手里了？！在那个戴骷髅手套的男人那里？！
这个认知让苏念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入侵似乎结束了。代码窗口和文件夹瞬间消失，手机屏幕恢复了正常桌面。那个神秘的VPN连接也断开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但屏幕上留下的最后一条信息，却清晰无比地烙印在苏念的视网膜上：
【Target Located. Evidence Archived. Stay Put.】（目标己定位。证据己存档。待在原地。）
落款是一个极其简单、却带着冰冷质感的符号：
【 ＞_】
苏念握着手机，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是谁？！这个神秘的黑客是谁？！他/她为什么要帮她？他/她怎么知道季然在威胁她？又怎么知道K的云盘里有江屿母亲盒子的照片？！
“待在原地”……是让她按兵不动？等？
无数个疑问在脑中炸开，但一股奇异的、冰冷的希望，却如同破冰的溪流，悄然驱散了盘踞心头的绝望。
这个神秘符号“＞_”……为什么……感觉有点眼熟？
她猛地想起江屿在天台时，拿着她的手机飞快操作的样子！想起那通神奇的“110”报警记录！想起他抱着她时，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点冷硬技术气息的感觉……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苏念的脑海！
难道……是他？！
江屿？！
他一首在看着她？！他知道了赌债的事？！所以……他入侵了她的手机，定位了季然，甚至黑进了季然的云盘，拿到了关键证据？！
这个认知让苏念浑身战栗！如果是真的……那江屿他……
手机再次震动！这一次，是短信提示音。
发件人是一个被加密的、显示为乱码的号码。
内容只有一行字：
【明早七点，学校后门巷口。带上你的好奇心。不要告诉任何人。 ＞_】
同样的落款符号！
苏念看着那条短信，再看向书桌抽屉里那个被她藏起来的染血欠条纸团，最后目光落在自己裹着纱布、隐隐作痛的手掌上。
冰山下涌动的，不仅仅是熔岩伤痕。
还有……足以穿透黑暗的、冰冷而强大的锋芒。
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的“守护”目标，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强大得多，也危险得多。
苏念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绝望被一种混杂着震惊、期待和破釜沉舟的锐利光芒取代。
明早七点，学校后门巷口。
她倒要看看，这座冰山，到底还藏着多少让她破防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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