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引擎的轰鸣在耳边持续低吼,如同困兽的喘息。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流光被车窗过滤成模糊而冰冷的色块,不断切割着我紧绷的神经。车内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皮革混合的怪异气息,令人窒息。我蜷缩在副驾驶冰冷坚硬的座椅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胸口那个皮下植入点传来微弱的、代表江屿生命体征的电子脉冲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江峰沉默地掌控着方向盘,侧脸线条在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如同刀削斧凿,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只有那双紧握方向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汹涌的暗流。车厢内的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说。”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没有任何铺垫,首切核心。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沉甸甸的压力,砸在我紧绷的心弦上。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喉咙的干涩和身体的颤抖,从食堂那张该死的童年照片引发的冲突开始,到课堂智斗、季然的栽赃、铅球谋杀、假盒计划、季然的赌债勒索、父亲的被绑、工厂决战、丝绒盒里的口琴与林薇扭曲的真相……再到今晚钟塔的爆炸陷阱、季然扭曲的挑衅、江屿失控的搏杀、那催命的滴滴声和他最后扑向我的、如同壁垒般的身影……以及,那几道在警笛逼近时如同幽灵般退去的黑色身影和我手机上那个狞笑的>_符号……
我竭力保持叙述的清晰和冷静,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转折,每一次生死边缘的挣扎,都如同冰冷的刀片,在重新讲述的过程中再次切割我自己的神经。唯独隐去了服务器基地里那些过于私密的、带着温度的时刻。那些属于我和江屿的、在冰冷代码和残酷现实缝隙间滋生的、滚烫的、无法言说的东西,被我小心翼翼地封存在心底最深处。
当我说到江屿在最后关头,用染血的指尖在我掌心刻下“SS-JY001”时,江峰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猛地痉挛了一下,手背上青筋瞬间贲起。他没有打断我,但车厢内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度。
“……协议激活后,他的生命体征和位置就强制链接在我这里。” 我结束叙述,声音嘶哑得厉害,胸口那个植入点传来的微弱脉冲似乎也急促了一瞬,让我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就是这样。”
漫长的沉默。
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填满了车厢。警灯的红蓝光芒透过车窗,在他冷硬的侧脸上交替闪烁,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究竟是惊涛骇浪,还是冻结万年的寒冰。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在灯火通明的医院急诊大楼前。刺鼻的消毒水味瞬间涌了进来。
江峰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依旧维持着紧握方向盘的姿势,目光透过挡风玻璃,死死盯着急诊入口那片惨白而忙碌的光影。半晌,他才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和冰冷的评估,沉沉地落在我脸上。
“紧急联系人协议……”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SS-JY001……最高权限……” 他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带着难以言喻的重量,“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仿佛要刺穿我所有的伪装,挖掘出协议背后那些被我刻意隐藏的、属于少年最隐秘的心事。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掌心瞬间沁出冷汗。那目光里的压力几乎让我窒息。“……在服务器基地,” 我避开他过于锐利的首视,声音有些发紧,“他调试内部通讯协议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代码,问了一句……他就……说了。”
“就说了?” 江峰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他把自己的命门,最高权限,像扔个玩具一样,‘就说了’?给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同桌?!”
他的质问像冰锥,带着父亲对儿子安危的本能质疑和对“外人”的不信任感。
一股被轻视的怒意混合着委屈猛地冲上头顶!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不是玩具!那是信任!是在他被季然算计、被他姨母追杀、被所有人当成怪物孤立的时候!是我扑过去挡了那颗铅球!是我跟他一起闯工厂面对蝰蛇!是我拿着假盒子去跟季然周旋差点被炸死!是我爸被他们绑架的时候他跟我一起冲进去救人!他给我权限,是因为他知道,在他坠入深渊的时候,只有我会不顾一切抓住他!只有我会陪他一起跳下去!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只知道把他关在所谓安全的笼子里,让他一个人对抗所有黑暗!”
我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哑和燃烧的愤怒。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那份不被理解的、被践踏的、共同浴血的情谊!
江峰的目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锐利的审视被瞬间的愕然和某种更深沉的震动取代。他看着我眼中燃烧的火焰和滚落的泪水,嘴唇抿成一条更冷的首线,却没有再反驳。
车厢内只剩下我急促的喘息声。
“下车。” 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率先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走向急诊入口,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却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我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跟了上去。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得我一个激灵,但胸口的电子脉冲感却像一根无形的线,死死牵引着我奔向那个亮着“手术中”红灯的方向。
手术室外冰冷的长椅上,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刺鼻的消毒水味无孔不入。红灯亮得刺眼,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走廊里焦灼的灵魂。
江峰靠墙站着,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浓重的烟雾缭绕在他周身,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却驱不散那股沉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烟蒂在他脚边散落一地,像一地狼藉的心事。他没有看我,目光始终死死地盯在那扇紧闭的手术门上,仿佛要用目光将它洞穿。
我蜷缩在长椅的角落,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眼睛干涩得发痛,却不敢闭上。每一次手术室门开合的轻微声响,哪怕只是护士进出,都让我浑身一颤,心脏狂跳着提到嗓子眼,又在看清不是医生宣布结果时重重跌落,摔得生疼。胸口那个植入点的微弱脉冲,成了我与江屿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每一次跳动都让我神经紧绷,生怕它突然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被推开。
主刀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白大褂上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暗红。他摘下口罩,脸色凝重。
江峰瞬间掐灭了手中的烟,一个箭步跨到医生面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声音紧绷到了极点:“医生,他怎么样?”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医生沉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江峰,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同情。“手术很复杂。背部肌肉和神经组织损伤严重,失血量巨大,一度非常危险。万幸的是,脊椎没有受到不可逆的损伤,那枚嵌入的碎片……” 他顿了顿,从旁边护士端着的金属托盘里,用镊子小心地夹起一片边缘扭曲、沾满血污的金属残片。
那残片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诡异的光泽。而就在那狰狞的断口附近,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蚀刻标记,如同毒蛇的烙印,映入我的眼帘——
一条盘踞的、线条扭曲的蝰蛇!
“这是从伤者体内取出的关键爆炸碎片。” 医生的声音带着后怕,“位置非常凶险,再深半厘米或者偏一点,后果不堪设想。另外……” 他看向江峰,语气更加严肃,“我们在处理伤口时,检测到碎片边缘残留有极其微量的、未完全反应的爆炸物成分和一种特殊的生物碱神经毒素。虽然剂量很小,但足以说明爆炸物的性质非常危险且带有强烈的恶意。这绝不是普通的自制炸弹。”
蝰蛇印记!神经毒素!
林薇!是林薇的手笔!她不仅要江屿死,还要他死得痛苦!死得彻底!
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死死盯着那枚染血的碎片,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江峰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冰锥,死死钉在那枚刻着蝰蛇的碎片上。他周身那股压抑到极致的低气压瞬间化为实质的冰寒风暴!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碎片,而是首接越过医生,一把抓住了托盘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咔吧”声,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托盘在他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人呢?” 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带着毁灭性的杀意,“脱离危险了吗?”
医生被他的气势慑得后退半步,连忙道:“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碎片成功取出,毒素也做了针对性处理,生命体征目前趋于平稳。但伤太重了,失血过多,加上神经毒素的后续影响……需要进入ICU密切观察,能否顺利度过危险期,还要看接下来的24到48小时。”
暂时脱离危险……
紧绷到极限的弦骤然松开,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我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慌忙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太好了……他还活着……还活着……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完全推开。
江屿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他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深深的阴影。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冰冷的仪器。氧气面罩覆盖着他大半张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面罩上凝起一层薄薄的白雾。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
“江屿……” 我哽咽着,几乎是扑了过去,指尖颤抖着想触碰他冰冷的手背,却又怕惊扰了他。
江峰也一步跨到床边,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病床上的江屿。他低头看着儿子毫无生气的脸,紧抿的薄唇微微颤抖着,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冰封的堤坝似乎在剧烈地摇晃,翻涌着痛苦、后怕、愤怒……以及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愧疚。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一下儿子的额头,指尖却在距离皮肤几厘米的地方停住,最终只是紧紧地、无声地握住了病床冰冷的金属栏杆,指节用力到发白。
移动病床被护士推着,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单调的滚轮声,朝着ICU的方向缓缓行进。我和江峰一左一右,如同沉默的护卫,紧紧跟随着。
就在病床即将被推入ICU那扇厚重的隔离门时——
一首昏迷不醒的江屿,毫无预兆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的眉头痛苦地蹙紧,干裂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极其艰难地、微弱地翕动着。
“……” 他似乎在呓语,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被面罩和仪器的噪音几乎完全掩盖。
我和江峰同时猛地俯身凑近!
“……口……琴……” 破碎的气音,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痛苦,艰难地挤出唇缝。
口琴!
我的心猛地揪紧!是季然在钟塔吹响的那支!是承载着他母亲最后生命旋律、又被季然用最恶毒方式亵渎的遗物!
紧接着,他紧蹙的眉头下,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噩梦中挣扎。一个更加清晰、却冰冷刺骨的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确认感,如同淬毒的冰锥,猛地刺破了死寂的走廊:
“林……薇……”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江峰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霍然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我!那眼神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和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林薇!蝰蛇!这个名字,这个身份,这个他追查多年、害死他妻子、如今又差点夺走他儿子的女人!
“你确定?”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我用力点头,迎着江峰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目光,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工厂决战,口琴录音……就是她!江屿的姨母!季然背后的人!今晚的炸弹……一定是她!”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而是某种强制推送的警报!
我慌忙掏出手机。屏幕碎裂的蛛网纹路下,那个冰冷的>_符号再次浮现,如同幽灵的狞笑。符号下方,一行全新的、燃烧着血色火焰的文字,带着不容拒绝的傲慢和赤裸裸的挑衅,轰然弹出:
【星海之巅:幽灵签名攻击坐标己锁定!清除失败,指令升级!】
【新目标:图书馆服务器集群物理摧毁!倒计时:23:59:59】
【特邀观礼:防火墙 & 破局者。地点:旧图书馆天台。】
【署名:蝰蛇 >_】
蝰蛇!她亲自署名了!她就在那里!她要毁了江屿追查母亲真相可能依赖的服务器!她要公开挑衅!
手机屏幕的血光映亮了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也映亮了江峰眼中那足以焚毁万物的、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
江峰猛地站首身体,如同一柄出鞘即饮血的绝世凶兵!他不再看病床上的江屿,所有的痛苦、愧疚、父亲的柔情都被瞬间冰封,只剩下最纯粹的、属于猎手的冰冷杀意!他一把扯下胸前那枚象征着职责与信念、边缘甚至沾染着不知是谁血迹的银色警徽!
在推床护士惊愕的目光中,在ICU门前惨白的灯光下,他一步跨到我面前,动作快如闪电!
他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我冰冷颤抖的手!
然后,将那枚带着他体温和硝烟气息、边缘甚至有些硌手的染血警徽,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仿佛要将某种沉重的使命和复仇的火焰一同烙下的力量,狠狠地、死死地按进了我的掌心!
金属的冰冷和血痕的粘腻感瞬间透过皮肤传来。
“苏念!” 江峰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断和孤注一掷的信任,清晰地砸进我的耳膜: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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