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点燃烧烟气刮过喉咙的嘶哑感，如同被撕扯的旧帆布，却在失控引擎残余的低频咆哮声中清晰凿穿嘈杂，“基础弹道方程第七项参数优化时，考虑了西伯利亚急流层在七月对卡门涡街模型基波的干扰……”
浓烟翻滚，楚寰的身影在翻滚灼浪的背光轮廓里更显削瘦。新发的学员作训服外套肩头烧穿了几个焦黑的小洞，露出的线头正缓缓卷曲碳化。脸颊靠近颧骨处也燎了一道细微的焦痕，皮肉微微翻卷。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停滞，语速不快，却字字如凿石钉：
“……偏角修正值0.75度，对应等效干扰因子需迭代注入三年前夏季蒙古高压脊南压期间，维尔霍扬斯克山脉以东实测对流顶急流速度序列数据。”
烟雾未散。秦懋功猛地转身！那双因震怒而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盯在楚寰脸上，目光带着实质般的刺痛感，仿佛要剖开她脑颅翻检那堆数据是否真实！
“三…三年前？！” 他身旁一个戴深度眼镜、操作面板的年轻助教像被踩了尾巴，失声惊叫，“那是七西年！中苏关系最冰点！高空急流序列是绝对禁运军事参数！连克格勃都……”
“——西伯利亚铁路伊尔库茨克枢纽站货运调度日志。” 楚寰的声音陡然切断了助教的惊疑，平静得像在陈述食堂开饭时间，“一九七西年七月，日总调度表备案里每小时一次的蒸汽机车气压炉火调峰记录。”
她将手里那张糊着血锈斑点的皱巴纸页往前递了递。
“连续二十二天，三百二十西列满载过境煤列车通过。通过时前后三公里区间实测地表气压波动值异常下降幅度，与中央气象局公开年鉴记载的同期北半球西风指数振幅高度关联。”指尖点在自己纸面上一行极其细密、仿佛刻刀刻下的公式符号，“修正项波动函数模型，是逆向重建的。用七七年公开年鉴与七西年局部气象资料进行共轭筛选，取最逼近值代入了偏角迭代项。”
空气仿佛凝滞了。控制室里狂闪的红灯报警骤然停歇，刺耳的鸣笛不知何时也停下，只剩下引擎彻底熄火后导流槽合金壁冷却收缩发出的、细密持续的“滋…滋…”声，如同蚂蚁啃噬着所有人的神经末梢。
只有那份被扔在控制台上、硬壳碎裂的工作笔记本残骸在无声控诉着刚才的震怒。
秦懋功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像有什么东西堵在气管里，发出沉闷艰难的喘息。他死死盯着楚寰指尖捏着的那张纸，又缓缓抬眸，对上她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报告了个值日卫生情况的眼神。
突然！
他伸出了手！那只常年翻弄精密仪器、指甲修剪得极短、指腹覆盖着厚厚一层淡黄色老茧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度，猛地抓向楚寰递出的那张脏污草稿纸！
手指扯住纸页边缘！
用力一抽！
纸页被从楚寰紧捏的手指间扯走！纸页撕裂的细小声音几乎被忽略。
草稿纸被他粗糙的手指捏住，因过分用力而皱得更紧。
但下一秒——
秦懋功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整个人剧烈地一震！
他的指尖！
就在刚刚撕扯纸页的瞬间，碰到了楚寰那只递纸的手！
确切的说，是他的食指指腹，在卷过草稿纸时，毫无征兆地、狠狠地，蹭刮在楚寰右手虎口下方内侧那片凸起的、龟裂的、几处水泡新破、翻卷着鲜红嫩肉的深紫色冻疮之上！黏腻温热的、带着细胞液和微量脓血的浆液瞬间沾满了他的指腹！那触感黏腻、湿滑、带着皮损边缘粗糙的锐利摩擦感，还有一丝病人般低热的不正常灼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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