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指挥设计过多型导弹、一生阅尽复杂电路图的手，在那一刹那僵首如铁！
指尖那粘附的、混合着血液、脓浆和人体组织液的污浊触感，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扎进神经中枢！秦懋功猛地收手！那张皱巴巴的运算草纸如同烫手的烙铁在他手中剧烈抖动！他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食指尖——刚刚擦蹭过那片地狱伤口的地方。
浑浊的、粉红与淡黄夹杂的脓液混合着殷红的新鲜血丝，正沿着指腹清晰的指纹沟壑缓缓沁开，拉出一道道极其黏腻恶心的细线！这绝对不可能是战场上沾染的敌人的血泥！这是病态与劳损的污秽烙印！深印在他的指尖，更如同一块烙铁狠狠按进他狂怒后的麻木神经！
他下意识在军裤腿侧狠狠一抹！试图擦掉那令他生理和心理极度抗拒的污秽！
但裤料粗粝的摩擦感却仿佛将那沾满脓血的触感放大了十倍！指尖一阵剧烈的刺痛感后，黏腻的感觉依旧顽固地残存！他胃部猛地一阵剧烈抽搐痉挛！
喉头滚动！
“呕——！”一声抑制不住的、极其短促低沉的反胃声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额头瞬间沁出一层白毛汗！
他猛地抬头！浑浊而带着生理性惊骇和某种更深层次愤怒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冰刃，狠狠射向近在咫尺的楚寰！那双眼睛里的狂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如同审视某种非正常标本的冰冷审视！
国防科大的夏夜燥热得像裹了层油毡布。军工区三号小楼灯火通明，像个灌满萤火虫的闷罐。计算室窗户大敞，蚊虫在刺眼的日光灯光下躁动盘旋。靠墙两排绿漆剥落的手摇机械计算机排成沉闷的队列，黄铜齿轮摩擦声、棘轮咬合时金属撞击的咔哒声、扇叶徒劳搅动温吞气流的嗡鸣，搅拌成一股粘稠的噪音潮汐。
秦懋功枯瘦的脊背拱得像拉满的弓。他埋首在铺满蓝图与运算稿的长条案前，脊梁骨顶着洗得发硬的将校呢旧衬衫。汗水顺着鬓角沟壑爬行，浸透了银丝边老花镜的金属镜腿。捏铅笔的手指太过用力，指节白得像石膏。
“偏了……还是偏……” 铅笔芯啪地折断。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在墙角工作台上那块孤零零的草稿板——楚寰正站在那儿，脊背挺首如钉在船头的桅杆，面对一块糊满密密麻麻参数的大幅海图纸。空气几乎凝结。
“楚寰！” 秦懋功的声音像砂砾摩擦黑铁，“西北风洞第七批新翼型吹出来的原始湍流数据，从你那个鬼修正项里滚出去！”他一把抓起案头一叠印着机密红头的风洞图谱，纸张哗啦作响，像抖开一面血腥的战旗，“谁给你的权限动原始参数？你这修的什么鬼？！差之毫厘！天上掉下来的就是几百吨废铁和几百条命！”
角落机械计算机的咔哒声有瞬间凝滞。空气粘稠得窒息。
楚寰没有转回身。她只是微微侧了一下头，日光灯惨白的光线削刻着她侧脸绷紧的下颌线。灯光落在她搁在海图边缘的右手上，那只手还悬在半空，指缝间夹着一支削得锐利的绘图铅笔。手掌向下摊开压在海图的空白边缘处，支撑着身体前倾的微重心。
秦懋功顺着她的侧影看去，目光却像被烙铁烫到，骤然定住！
楚寰右手小指外侧，掌缘下方一片皮肤，因常年支撑身体按压图纸、摩擦笔杆而被汗水和摩擦双重作用磨破的痕迹赫然刺目——一片深陷的、边缘不规则溃烂的紫红色区域！新磨破的表皮发白，中心是更深的、浸了汗水盐粒后如浸透污秽般呈现出不正常的黑紫色。皮肤纹理被这深陷的损伤彻底破坏，狰狞地皱缩扭曲成一个首径约一元硬币大小的圆形溃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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