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正在摇计算机的两个助教也下意识侧目，目光触及那片狰狞的伤痕，几乎是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其中一个女学员猛地捂住了嘴，扭过头去。空气里仿佛被无形的火掠过，灼得人皮肤发紧。
秦懋功捏着纸的手僵在半空，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眼底那岩浆般的怒意仿佛被浇下一瓢冰水，发出滋啦的灼烧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冰冷的、掺杂着难以置信的探察。
就在这令人心悸的死寂中——
楚寰那只撑着海图的右掌，沿着图纸边缘不易察觉地向外滑动了寸许。
手掌移开。
掌下压着的、方才被那片溃烂掌伤和汗水浸没的位置，赫然显现出来！
一道用极尖、极细的HB铅笔压出的、锋利如手术刀的印痕——圆规针尖扎下去再略微转动形成的极其微小的针孔圆心点！被针尖压入纸面形成的凹陷周围，散落着几粒细微到肉眼几乎忽略的纸纤维卷曲簇！
正是这个针孔般的圆心！
像一颗投入深海的坐标，精准无比地锚定着，从那圆心放射状展开的数条极细切线！切线上分布着一系列极小的、如同蝇头般的细密标注符号！那些符号围绕着圆心，形成一道肉眼几乎难以辨识的微型“环”！那环的尺度和位置……
秦懋功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他一步跨上前，老花眼镜几乎贴到图纸上！心脏在这一刻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那是图纸某个极其微小不起眼角落的局部结构——一个在原始设计中被标注为“基准零点”的核心定位点！那个点，在整张海图上像一粒沙子般微小！
而楚寰掌下压出的那个针孔，那圈辐射切线构成的“修复环”——位置分毫不差地覆盖在那原始基准点上！
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甚至被无数原始资料认为足够稳定的、却最终导致导弹推力发生那致命零点八秒偏差的……基础物理安装基准点漂移！
秦懋功甚至能想象，她每一次手摇计算机时沉重棘轮的每一次卡顿，都让那支铅笔精确地刺入同一个点，用血肉磨烂的伤口和精准的计算，与机械的误差进行着无声又惨烈的搏杀！
“人形差分机……”秦懋功喉头挤出一声破碎的、近乎梦呓般的气流震动。他抬头，日光灯惨白的光线落在楚寰脸上。她依旧看着海图，侧脸线条如同被冰河冲刷出的陡峭绝壁，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就在这时！
秦懋功枯瘦的手猛地按在长案角落！那里正搁着楚寰报到时，他从地上捡起、后又还给她的那本厚重暗沉的德文原版《战争论》！书封烫金的哥特花体字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五指如同鹰爪般死死抠住书的硬壳封面！指骨因发力而突出，手背上苍老的筋络蛇形虬结！手臂肌肉绷紧如弓弦，要将这沉重的书本首接扫落案底！
“教——”
一名年轻助教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但秦懋功那狂暴欲掀书的手，却在书封边缘即将被提离桌面的毫厘刹那——硬生生刹停在半空！
动作凝固如雕塑！
他的眼睛死死盯在书脊中上段——那里是硬封皮压合处一条极为隐蔽的、因长时间使用而自然张开的微小纸隙缝隙！
缝隙之中！
一点极其微弱的金属冷芒！从那微小缝隙深处透了出来！
不是错觉！是真正的金属质感！被夹在厚厚书页深处的、某个硬物的棱角反光！
那光泽如此熟悉！熟悉到他灵魂深处某个地方被狠狠刺穿！刻在骨子里的职业敏感瞬间复苏！
秦懋功猛地抬手！
没有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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