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班长，”楚寰的声音穿破鼓风灶刺耳的啸音，“肉来了。”声音不高，像刀切萝卜的脆响。
“东头第三口锅！炖汤！”灶台前身影头也不抬，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咕噜，继续用火钩子野蛮地去搅动那团粘结的煤块。火钩捅得炉灰带着火星西溅。
楚寰提桶迈步。满地结着油腻硬壳滑腻不堪的泥浆地面。她右脚靴底刚踏上灶台旁一块看不出底色的防滑木板——
前方那佝偻佝偻的身影后背肌肉猛地一绷！像是野兽感知到入侵。手中的火钩毫无预兆地猛地向后一个横扫！
沉重带钩头的槐木棒！
带着灼热空气被割裂的锐响！首奔楚寰刚抬腿欲迈的膝盖骨而来！动作幅度不大，角度却阴毒刁钻！带着炉火前长期干活的蛮力！
速度极快！毫无征兆！
楚寰瞳孔猛缩！身体被行军包和水桶限制了闪躲空间！本能反应超越思考！
抓桶的左臂骤然紧绷！以扣在桶沿虎口为支点，整只手臂如同灌注了钢铁！连带那桶沉重的内脏混浊滚水！猛地朝外侧狠甩！
水桶在力量惯性下骤然倾斜！桶里滚烫腥膻的液体发出巨大的哗啦涌动声！带着高温蒸汽向前泼溅而出！
同时！右肩下沉！行军包帆布带被顺势向外猛扯！背包连同她的右半部分身体如同遭遇重击般向反方向急骤侧转！
木钩带着撕裂风声！
“咣当！！！”
狠狠砸在她原先腿站立位置靠墙的一堆半朽烂木柴垛上！木柴被砸得碎屑乱飞！一根腐朽木棍从中应声断裂！
与此同时！
“哗啦——！”一泼滚烫的液体从倾斜的水桶边缘狂泻而下！精准地浇在被木钩扫倒的烂柴堆表面！蒸汽瞬间爆开！滚水在冰冷地面积水处激得嗤嗤作响！腾起一片滚烫的白雾！
泼水不是攻击！是拦截！
马大宝握着火钩的手猛地一震！巨大的撞击反弹力让他手心发麻！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那堆被滚水浇透的烂木柴！浑浊瞳孔深处似乎第一次映出一丝愕然！不是惊惧对手的身手！是这精准的、近乎身体肌肉记忆的本能反应！如同炮位紧急防范斜面震塌的工兵操典！更像在军校弹道模拟实验室里千锤百炼后刻入骨髓的闪避程序！
他喉结蠕动了一下。炉火的阴影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
楚寰己经重新站稳。提着桶的手稳如磐石，只是倾斜的桶口边缘，几滴浓稠滚烫的汤水正沿着冰冷铁皮边缘缓慢向下凝结坠落。桶沿下方蒸腾的热气里裹挟着膻腥的颗粒喷在她军服衣襟上，迅速凝结成一层恶心的油脂膜。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刚才只是拂过一丝微风。
马大宝终于慢慢收回了还带着炉火温热和巨大力量撞击余感的槐木火钩。粗糙的钩头在满是煤灰油渍的破布裤腿上随意蹭了几下。他佝偻的后背似乎更加弯了一点，沉默地转回身，继续用火钩去捅那堵死的炉膛。动作却变得迟缓了许多，每一次捅击带来的炉灰都少了些暴戾的劲头。
他背对着楚寰，喉咙深处发出一串如同旧水管放水般断续而低沉的声音：
“新兵营食堂，后厨……缺个洗土豆……”他停了一下，像是在咀嚼那浑浊的词汇，“……剥洋…葱…皮的…”
灶旁角落靠墙蹲着两口巨大的搪瓷盆，暗红泛褐的搪瓷内胆边缘布满崩瓷后露出的黑铁疤，盆内堆积着半凝固状的污血结成的暗紫色冰渣沫子，冰碴子下面，冻得比石头还硬的洋葱、土豆堆积出青灰色的小山，表面凝结着一层污浊的硬冰壳。一个粗瓷碗倒扣在旁边地面积水上，碗沿糊满了棕红色的洋葱皮干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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