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勇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扑到王铁柱身后地上，歪头看向车斗里那桶红字油桶，肿眼泡里全是茫然。
王铁柱喘着粗气，胸脯起伏。他视线转回楚寰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像掺了冰碴子的热汤水。
短暂的沉寂后，空气突然被一个尖利的声音撕裂！
“呜——咻——！”
尖锐刺耳的哨音如同鬼泣，猛地划破死寂的雪原上空！从远处雪山豁口的云雾深处，如同铁锉摩擦骨头的啸叫，尖厉而绝望！
是炮兵团前沿指挥部紧急召唤信号的——三短一长！
王铁柱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开刃的弓弩！脸上的血色瞬间被哨声抽干！
几乎就在哨声尖啸钻入所有人耳膜的同一刹那——
轰隆隆隆——！！！
沉闷又巨如怒雷的滚地轰鸣！猛地从雪山豁口方向炸起！隔着冻土和山体都能感到大地的痉挛！剧烈的爆炸冲击波裹挟着远超过之前试车时的威能，隔着遥远的空间距离依旧震荡着每个人的内脏！
是炮弹落地！
是至少152mm加榴炮弹群覆盖式轰击的爆响！
“报告连长！”一个嘶哑变调的狂吼从不远处架着电台的野战帐篷里狂冲出来，通信员的脸白得像刷了墙腻子，手里卷着长长的地图坐标打印纸卷抖得哗哗作响，“前指急电！！”他把纸卷狂舞着指向雪山豁口方向，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劈成尖叫：“红箭营机动路径暴露！遭遇蓝方师炮群反斜面反制火力覆盖！坐标！！”
坐标数据被他喊得变了形，但那位置赫然就是——
楚寰猛地抬头！风雪中她的瞳孔骤然缩紧如针尖！
“豁口西北两点钟方向……八公里……冻沟凹地——鹰嘴岩反斜！！”
正是炊事班每日去山沟冰河打水破冰必经的那条沟！昨日她才和马班长拉着爬犁走过！
通讯员的尖叫像刀子扎进耳朵。雪山豁口方向的炮声还在滚雷般闷响，一声紧似一声，每一次爆炸都如同重锤夯在冻土之上。
“鹰嘴岩！马……马大宝？” 楚寰喉头滚过模糊的音节，随即被风雪吞没。
王铁柱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拧，眼底爆出骇人的血丝。“操！三连炊事班那辆运给养的破嘎斯刚去鹰嘴岩方向——”他暴吼声被更远处迫击炮尖锐的尾翼破空音打断！王铁柱猛地扭头朝乱作一团的士兵狂喊：“李二虎！带你们班！配牵引车二！跟我上——”
“连长！” 那惊魂未定的通信员几乎要扑到他身上，“前指命令所有单位原地固守！蓝方炮群是饱和覆盖！他们……他们判定红箭营己失去建制作战能力！救援指令是——”
“原地？！原地他妈个巴子！” 王铁柱炸雷般的怒吼生生劈开通信员后半句指令，他一步冲到那辆刚被李大勇折腾出故障的重型牵引车前，染着机油污黑的大手狠狠拍在冰冷龟裂的车身装甲板上，“给老子发动！死也给老子轰起来！炮班——”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裂声在他拍击车体的臂膀内侧响起。
楚寰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握成拳。皮军大衣粗布内衬的袖管里，刚才被油罐角顶破的痂壳彻底崩裂！浓稠的、带着低温特有凝滞感的脓液混合着鲜红的血液，浸透了最里面一层破烂的线衣袖口。
痛？没有。那粘滑的、渗出来的液体如同冻住神经的油膏。炮声还在响。越来越远。越来越密。像前世在热带雨林中被包围时，西面八方泼来的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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