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手都蹭破了!”刘燕眼尖。
“走!去水龙头冲冲!”李红梅语气斩钉截铁,再次发挥班长权威,不由分说地架起她的胳膊就往教学楼角落的水龙头方向走。
冰冷的自来水冲在手心擦破的皮肤上,刺痛尖锐。楚寰垂着眼,看着水流冲下的泥沙混着一点点淡红色的血丝落入排水沟。她像个木偶,任由李红梅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皱巴巴的手帕(大概是她自己备用的),沾了水,极其轻柔地(虽然动作很粗)擦拭着她的伤口。
“忍一忍啊,不冲干净会发炎的。”李红梅一边擦一边碎碎念。
属于“被照顾对象”的身份,如此陌生,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粘滞感。
楚寰的视线从水龙头的冰冷水流转移到了那块正在擦拭她伤口的手帕上——原本大概是白色的,洗得泛黄发硬,一角歪歪扭扭地绣着一朵小小的、蔫头耷脑的红花。这粗糙、廉价、带着手工味道的物件,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接触着她沾染尘土和微小血迹的皮肤。
前世,她接触最多的是浸透油污血垢的布片(往往充当临时绷带)、冰冷的金属器械、或是敌人尸体上撕下来的织物……那种带着硝烟、腥味和死亡预告的材质。
而这块泛黄的小花手帕,带着一种属于家常生活的、“活生生的”粗粝感,笨拙地按压在她的伤口上。
冰冷的水流,粗粝的手帕,李红梅近在咫尺的、带着喘息和担忧的温热呼吸……
楚寰的指尖在水流下微微蜷缩了一下。
“叮铃铃铃——”
尖锐的上课铃,如同悬在头顶的钟,骤然敲响!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水龙头边这片刻奇异的、带着尘土味和一点点温情的凝固画面。
“哎呀!上课了!”刘燕最先喊起来。
水龙头被哗啦一下拧紧。
手帕被李红梅慌乱地塞回口袋,上面还沾着点点混着尘土的血渍。
女孩子们像是受惊的鸟雀,顾不上还在滴水的伤口,拉着还有些晃神的楚寰就往教学楼里冲。
“快快快!这节是张老头儿的语文课!迟到了抄课文!”李红梅边跑边嚷。
楚寰被拉扯着,身体被动地跟着奔跑的脚步。水龙头边那短暂的、被“小花手帕”覆盖的奇异感觉,像投入湖心的一颗石子,涟漪尚未散开,就被更紧迫的现实冲击——奔跑、迟到、抄课文。
属于童年生存的紧迫感,以一种朴素的力量,蛮横地压倒了灵魂深处的战争回响。
下午。放学的铃声宛如救赎。
楚寰慢慢地收拾书包。动作依旧是刻意的慢,仿佛在对抗着什么无形的催促。手腕那道浅痕在整理书籍时不小心被硬书角刮到,微微有些发红,带来一丝灼热的微痛。她面无表情地抚了抚那片皮肤,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擦伤。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把书本放整齐”、“检查文具盒”、“拉上书包拉链”这些再日常不过的流程上,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第一次做的小学生,充满了摸索的笨拙。
杨宇早就拎着他的绿帆布书包冲出了教室,金色的脑袋在一群同样奔涌的学生中消失得飞快。那块掉落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金属碎片……它还在桌腿的阴影里吗?还是被杨宇收拾东西时不经意地带走了?或者己经被哪个打扫卫生的同学当成垃圾扫掉了?楚寰强迫自己不去寻找那个答案。
走出校门。九十年代初放学的街道喧闹而拥挤。小摊小贩己经占据有利位置,吆喝着:棉花糖!搅糖稀!麻团!一种廉价而热烈的甜香混合着油烟气弥漫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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