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寰背着重重的书包，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她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兴奋地冲向小吃摊，也没有急着回家。脚步甚至有些拖沓，像一个被功课折磨蔫了的孩子。灵魂深处却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拔河。
“放糖稀嘞——五毛一转！中不中看手气！”一个老头儿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放着简陋的木质转盘和滚烫的糖锅。色彩浓烈的糖浆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细泡，散发出一种原始的、带有焦糊感的甜蜜气息。
楚寰的脚步在离糖稀摊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旋转着的木质转盘上，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龙、凤、小兔子图案。这粗糙、首接、甚至有点脏兮兮的市井甜味，带着一种蛮横的生命力，再次冲击着她习惯性的审视机制。
老头儿注意到这个背着书包、盯着他转盘看了几秒钟的女孩，咧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小姑娘！来转转？运气好搞个大的！甜掉牙哟！”
几个孩子尖叫着跑过楚寰身边，撞了她一下，其中一个手里的麻团滚落在地，被他自己一脚踩扁又嫌弃地踢开。周围孩子拿到廉价糖塑的喜悦尖叫嗡嗡作响。那踩扁的麻团流出黏糊糊的红豆馅，粘在地上。
楚寰的视线在那团污秽的红豆馅上停留了一瞬。前世粘稠黑血凝固的画面无声闪过。
她转开目光，重新看向那锅翻滚的糖稀。那里面正在被加热到冒泡的、浓稠的甜体，让她想起了前世军用干粮里那点微乎其微的、掺了杂质的糖块味道。
“……吃糖？”
一丝极淡的、几乎听不见的疑问在她心里冒出来，带着点茫然和一种尝试。
她站在摊子前，依旧显得有些呆。最终，她从裤兜里摸索着，掏出了早上周桂芬塞给她买汽水的两个钢镚——一个五角，一个一角。
钢镚放在粗糙的木盘边上，沾着点她掌心残留的泥土和擦伤渗出的微小湿痕。
“转……一次。”她小声说。声音干涩。像是第一次做交易。
老头儿笑着，脸上的褶子更深了。他飞快地收起硬币，用一根木签子在热锅里飞快地一搅，手腕一抖一卷。“得嘞！小姑娘转转看！”
楚寰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犹豫，碰了一下那油腻腻的木质转盘边缘。触感温热、油腻。她轻轻拨动。
转盘骨碌碌转动起来。
指针划过粗糙的龙、兔子、最后停在了一匹歪歪扭扭的小马上。很小一只。
“小马！小姑娘手气不错！”老头儿嗓门洪亮，把那热腾腾、亮晶晶、如同琥珀般凝固的小糖马挑起来，裹在了一张薄薄的、印着模糊字迹的黄色油纸里，递了过来。
楚寰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哎哟！烫！”老头儿提醒慢了一步。
滚烫的硬糖几乎在她指尖碰到油纸的瞬间就传递来强烈的热感！带着糖浆刚凝固的那种强烈的粘稠灼烫！这远超她预计的温度让身体猛地一个激灵！属于战士的闪避本能比思维更快一步——右手下意识地就要松手！让那烫手的糖块自由落体！
然而，就在那零点几秒的瞬间，另一道命令以更强的意志轰击了神经！
抓住！
不能躲！这是你自己要的“糖”！是“普通学生”该接住的东西！是“享受”的一部分！
抓——住——它！
“啪嗒”！
糖块没能逃脱命运。
楚寰的手指在最后的刹那收紧，死死抓住了那包裹着小糖马的滚烫油纸！
灼热的温度瞬间穿透薄薄的油纸，狠狠烫在细嫩的皮肤上！剧痛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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