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但那份凶猛到有些呛人的甜味，却是真实的！汹涌澎湃！带着一种属于“此刻”的强大存在感，蛮横地宣布它的主权！

楚寰的眉头在瞬间拧紧又快速松开。表情没有那个小男孩那样的夸张痛苦或陶醉，只是定格在一个细微的、短暂的僵硬上。眼神里的惊愕和错愕几乎快溢出来。像一个习惯了战场压缩干粮的人第一次被塞进一大勺新鲜蜂蜜，除了猝不及防的猛烈，还有一种近乎茫然的无措。

喉咙本能地吞咽了一下。那点滚烫的糖浆顺着食道滑下去，留下一路灼热的暖流。口腔里甜到发腻的余味久久不散。

味道很糟。但又……很特别。

特别到能短暂地压过灵魂深处不断翻涌的血腥气味。

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响起：

“……大概……这就是……甜？”

她站在那里，周围是放学后喧闹而真实的市井烟火：刚买完糖的孩子兴奋又担忧地舔着手里的“艺术品”，老头儿敲着锅沿招揽下一单生意，隔壁摊煎饼的滋滋作响，油条在翻滚的金黄……而她，像个被钉在街边的小木桩，手里还捏着那根沾着她唾液和尘土的小木棍，顶端插着一只面目模糊的、开始凝结得不再烫手的小糖马。糖马的琥珀色凝固得有点浑浊，里面似乎凝结着一点灰尘？刚才糖摊周围飘起的土……

楚寰盯着那点糖块里的灰尘，看了几秒。然后，又伸出舌头，再次舔了一口。

还是烫。还是甜得发齁。口腔里的混合味道依旧丰富得如同战场。

她继续向前走。慢慢地。

糖马被她举在手里，没有再吃第二口，但也没丢掉。只是举着，像个沉默的琥珀标本。阳光透过琥珀色的糖块，在她小小的校服上投下一点点模糊跳动的光斑。那点光，忽明忽灭，如同灵魂深处那被糖块短暂烫穿的冰壳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

腕间那道隐秘的浅痕静默无声。冰点仿佛被舔进唇齿间的滚烫甜腻消融了一毫厘。她依旧在人群里走得缓慢而格格不入，像一个穿着童年外壳的异乡旅客。但每一步，都像是终于踏入了这喧闹而真实的、带着烟火尘埃和笨拙甜味的崭新轨迹。

滚烫糖块带来的粗暴甜味和灼痛感像一场微型风暴，在她麻木己久的感官上掀起了微澜。那点光斑随着琥珀色糖块在她掌心晃动而跳跃，像灵魂裂缝里透进的一点试探。她最终也没再吃第二口那粗糙的糖马，只是捏着那根黏腻的小木棍，在放学的人潮里拖着步子。

太阳西斜，拉长了道旁泡桐树的影子。树荫的缝隙落在她蓝色的校服上，显出几分孤寂。手腕内侧那道几乎隐形的浅痕，在傍晚微凉的空气里，竟然传来一丝异样的、如同冰块接触热铁皮的微温感。不是灼热，更像是一种…微弱的、活体组织摩擦硬物的余温，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粘滞和不适。

这感觉一闪而逝。

楚寰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像最精密的仪器捕捉到异常信号。前世无数次濒临绝境的首觉在尖叫！

她几乎是瞬间抬起了头，目光如同淬炼的钢针，穿透放学孩子嬉闹喧嚣的声浪和归家自行车的嘈杂，精准地锁定了前方不远——那个刚从岔路口拐出来、脚步匆匆、穿着深蓝色油腻腻工装夹克的身影！

张胖子！

宏发食品冷库厂的业务员，楚寰认识他。或者说，前世被周桂芬带着去过几次冷库厂食堂蹭饭时见过几次。这人负责往周边学校和厂区送批量的冷冻点心边角料（有时候会作为“福利”流入职工或关系户的餐桌），肚皮滚圆，脸上常年带着油腻腻的、市侩又精明的笑容，一双小眼睛总在滴溜溜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