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寰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右手拇指，那点力量控制对她来说几乎等同于无意识的触碰。她完全没意识到这具身体的“力透指尖”在乐器上会引发如此强烈的效果。就像一个习惯了握枪的人突然拿起铅笔写字，稍不留神就把纸戳破。
一股细微的、熟悉的热流从指缝间流过。那是在冷库时强行打开铁门时、握住冻硬合金杆时、甚至更早前世在基地里拧动那些精度要求极高的机械部件时……在手指深层肌肉筋膜间流转的力量通路记忆，被这个勾弦的动作意外地唤醒激活了一瞬！
“同……同学，手腕放松一点。”老师走过来，轻轻点了一下楚寰有些过于绷紧僵硬的小臂，“指尖发力要巧，不是用死力气。再来一次？”
楚寰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尝试着调用灵魂深处对“精巧”最极致的记忆：拆解一枚延迟引爆雷管里的微型弹簧装置；在一个晃动得如同筛糠的车厢里缝合战友肋下的伤口；调整枪械上一个极其微小的准星螺丝……那是绝对的稳定和对力道毫厘间的控制。
她再次勾动琴弦。
嗡……
这一次，声音柔和、清亮、干净剔透，如同水珠滴入玉盘。完美无缺。
老师眼中闪过明显的赞叹：“非常好！这位同学感觉很好！放松多了！”
周围的同学惊讶地看了看她，似乎想不通她怎么一下子从“莽夫砸琴”变成“清泉滴石”。
楚寰轻轻放下手，指尖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这不是对音乐的领悟，而是她的灵魂借助了这门新技能，重新触碰到了那份属于精细操纵的本能碎片。像是在漫长的封禁后，终于找到了一把练习手感的工具刀，尽管工具不同，但感觉是相通的。
周日下午，少儿拉丁舞基础班。
巨大的落地镜嵌满了西面墙壁，冰冷的反射让空间显得更大也更无情。汗水、廉价的香水味、光滑地板上鞋底摩擦的尖响、老师严厉的指令如同鞭子一样抽打：“压肩！收腹！头抬起来！”“1234！5678！节奏！节奏懂不懂！”“男伴！手势！给个支撑！不是拉纤！”
楚寰穿着刚发到手的黑色入门练习舞鞋（劣质硬底），被分在临时搭档的队列里。她的临时舞伴是个比她高半头、同样笨拙拘谨的微胖男孩张硕，一脸汗水紧张地看着她伸出的右手。
当男孩带着汗水微粘的手握住楚寰冰冷的手时，楚寰全身的神经如同接触到了低温焊条般骤然绷紧！她几乎是强压着瞬间甩开的冲动，手腕僵硬得像一截冻木！当男孩的另一只手迟疑地搭在她背后肩胛骨下方那块敏感的肌肉区域时，楚寰的呼吸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滞！全身肌肉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前世无数被敌人从背后袭击、锁喉的记忆碎片差点冲破意识闸门！
“放松！身体放松！”老师尖利的声音戳破她的僵首，“女伴！贴过去！不是让你站军姿！男伴的手臂是引导，不是上吊绳！”
巨大的落地镜里，映出楚寰的身影：脸色绷得有点发白，眼神深处是努力压制的警戒和一丝被侵犯领地般的冷冽。站在周围的女孩在老师的节奏声中摇摆扭动，试图做出性感的胯部摆动，而她的肢体语言依旧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准备格斗前的核心收紧和步伐的警觉移动。
笨拙？不协调？
不。那是一种无法融入的、由灵魂深处根深蒂固的防御本能带来的强烈排斥感。每一次身体的贴近、每一个强制被赋予的旋转跟随动作，都在挑战她赖以生存的本能防御机制。她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被强行投入到这滚烫粘稠的熔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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