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几分焦躁和讨好:"龙哥,那个小厨师刚给我发消息,说她出车祸了,问能不能把晚餐时间往后推一推......"
章一龙的手指停在金发模特的腰际,突然僵住了。
车祸。
这个词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他的记忆深处。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闪过破碎的挡风玻璃、扭曲的金属、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更遥远的画面。
那个虚假的、甜蜜的牢笼。
金发模特察觉到他的停顿,红唇贴着他的耳垂轻语:"怎么了,darling?"
她的香水味突然变得刺鼻,像是劣质香精混着腐朽的花。
章一龙猛地推开她,踉跄着后退两步。
不对。全都不对。
阿杰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但声音己经扭曲成遥远的嗡鸣。
章一龙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这只手曾经掐住幻境苏怡的脖子,感受过她喉骨在掌心里颤动的频率。
而现在,它悬在半空,既碰不到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也抓不住记忆里那个该死的幻影。
为什么就是忘不掉?
明明知道那些温存都是神殿捏造的陷阱,为什么心脏还是会为那个虚假的笑容抽痛?
"龙哥?龙哥?你还在听吗?"阿杰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章一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随便你。"他终于挤出三个字,挂断了电话。
指节攥得发白,手机屏幕在掌心裂开细纹。
房间里的香薰蜡烛摇曳着,将金发模特的轮廓镀上一层暖光。
她斜倚在丝绒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浴巾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金发模特正用困惑的眼神望着他,浴袍滑落肩头,露出大片蜜色肌肤——十分钟前这具身体还让他血脉偾张,现在却只让他感到一阵令人作呕的空虚。
可章一龙的视线却穿过了她,落在更远的地方——某个不存在于此的幻影。
“把衣服穿上吧。” 他突然开口,嗓音低沉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金发模特——不,现在或许该称她为“那个女人”——挑了挑眉,红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她缓缓起身,丝绸睡袍滑过肌肤的窸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系上腰带,坐回他对面,歪着头打量他。
“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男人。” 她轻笑,指尖着高脚杯的边缘。
“花了两百万欧元包下这间套房,结果只是想……聊天?”
章一龙没有回答。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节奏凌乱,像是某种被困野兽的心跳。
他的脑海里,苏怡的影子挥之不去——那个在虚假幻境里对他温柔浅笑,却又在最后用匕首刺进他心脏的女人。
恨吗?当然恨。可为什么……还是忘不掉?
窗外,霓虹灯将巴黎的夜色染成紫红,车流的喧嚣遥远得像另一个维度。
女人啜了一口红酒,突然问道:“你觉得我几岁?”
章一龙回过神,目光扫过她毫无瑕疵的脸庞。
“二十五?最多二十八。”
她笑了,不是那种社交场合的假笑,而是带着某种隐秘的、近乎残忍的得意。
“我五十七岁了。”
他的手指蓦地停住。
“不老针,” 她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讨论最新款的爱马仕包,
“一千万一针,能让你回到二十五岁的状态——包括代谢、皮肤、肌肉,一切。当然,你得换个身份,毕竟社会可接受不了一个‘长生不老’的富豪。”
她耸耸肩,“不过也有人不想放弃原有的人生,那就选‘减缓衰老’套餐,两百万,效果差些,但至少能让你比同龄人年轻二十岁。”
章一龙的瞳孔微微收缩。
某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如果苏怡那张永远纯洁无辜的脸,也能被时间腐蚀……如果她引以为傲的青春,被他亲手碾碎……
“哪家公司?”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女人晃了晃酒杯,猩红的液体倒映出他眼底逐渐成型的黑暗。
“他们可不接待散客,需要人介绍的,怎么?要让我帮你介绍一下吗?”
房间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
章一龙的嘴角缓缓扬起。
“当然。”
...
章一龙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屏幕上的号码是阿杰刚发来的——苏怡的号码。
十一个数字,简单得可笑,却像一扇锈死的门,背后藏着太多他不敢触碰的东西。
拨通它,会听见什么?冷漠?惊慌?还是......
他按下通话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连自己吞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嘟——
第一声等待音响起时,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嘟——
第二声,喉结滚动,掌心渗出细密的汗。
她会不会己经换了号码?会不会根本不想接?或者以为是诈骗电话。
第三声还未响起,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喂?外卖吗?我帮你按电梯。"
苏怡的声音。
章一龙几乎要笑出声。
多可笑啊,她连他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
"好些了吗?严重吗?"
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平稳得不像话。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还行,就是胳膊摔断了,你是?"
这个对待陌生人的礼貌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残忍地捅进他的胸腔。
他几乎能听见血肉被撕开的声音,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晚餐你想延迟到哪天,"
他听见自己说,语调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只是胳膊摔断了,嘴巴不是还可以吃外卖么。"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尖锐的、几乎刺破耳膜的爆鸣声,震得章一龙浑身一抖。
他下意识将手机拿远,却听见苏怡在那头又哭又笑地喊:"哥哥!哥哥是你吗?你怎么亲自给我打电话了?"
哥哥?
这个称呼让他怔住了。
幻境里的苏怡从未这样叫过他——她总是柔柔地喊他"章鱼哥",尾音微微上扬,像是裹了蜜的毒药。
"晚餐吃,什么时候都可以,"
苏怡还在那头语无伦次地说,
"就是我现在出门不太方便,在医院摔了一跤,脚崴了......"
医院。
这个词汇像一根针,猛地刺进他的太阳穴。
苍白的手术灯。
染血的病床。
他握着匕首,看着刚生产完的苏怡平静的眼睛,鲜血从她胸口汩汩涌出......
章一龙猛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是假的。那只是幻境。
可为什么心脏还是疼得像被人生生挖去一块?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下个月6号去接你。"
电话那头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章一龙果断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粗重得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她叫他哥哥。
她听起来......很快乐。
这个认知比任何刀剑都锋利,轻而易举地剖开了他层层武装的心脏。
章一龙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手掌。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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